“你什么都不懂!”
水獭店主突然大喊一声,然后双手捂着脸,哭泣起来,
“克拉丽莎,那个女人,她从学堂把我的女儿接回来......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还说她会给钱付我女儿的特效药......她经常发烧,流鼻血,一受伤就很难止住......医生说她活不过10岁,但是我女儿马上就要成年了,因为那个女人一直在替我支付天价的药......那个女人还说会用她的关系让我的女儿在水灯街上大学,只要我继续听话下去......我、我明明没有招惹过任何人,我老老实实地做事,该缴的税也交了,但是偏偏是我摊上了这种事!”
大荒冷眼盯着他,问道:“那些箱子呢?你怎么处理它们?”
“我所做的,只是保管它们,然后等到有人通知我,我就派人把那箱子送到善主区的一栋高级公寓里......今天那个人从我这里订了一盘水果,我过一会要派人送过去呢......”
水獭店主像被放光气的皮球,颓废地拿笔写下地址和收货人在纸上。
“龙神啊......说出来,心里真的好受多了......”
“多谢了......既然你有心帮忙的话,索性好人做到底,这次让我去送货吧。”
“不行,要是牵连到我,我的女儿就——”
“不会牵连到你。果盘给我。”
“好吧......”
水獭老板极不情愿地叹了口气,
“我这辈子应该是废了......当你要是不当心的话,还会连累到其他人的。”
走出水果店,大荒长出一口气——早知道这么顺利,就不急着把阿纳托利支走了,现在自己得靠他才能进入善主区。
不过,既然难得来一趟水灯街,索性就在这里逛一逛吧。自己已经和阿纳托利约定好了,等天黑了就会来接自己。
想到这,他带上包装好的果盘,躺在了公园的长椅上,疲惫不堪的他在水灯街如天堂般的公园里很快就合上了双眼——
“嗯?天黑了?”
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天黑了!那么逛街的计划显然泡汤了。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居然没人趁他睡着拿走果盘。
“大侦探,案子破了吗?”
阿纳托利一边拉着车一边问道。
“还没有......不过找到重要线索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失去你最重要的顾客的。”
“什么最重要的顾客,我们是最好的搭档!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一样。再说了,你要是觉得是我的重要顾客,为什么从来不给我小费?”
“好朋友不需要小费......你这就不地道了。专心看路。”
善主区,蓝瀑布大楼。
“这里......就是善主居住的地区了。”
大荒忍不住去想,以剥皮而闻名的埃蒂斯红豺家族竟要求其他人称他们为“善主”,真是何等的讽刺。
“我是有正规手续的派送员,所以.....让我进去?”
保安在核对了水果店的盖章后,便摆手让大荒进去了——这又让他感到意外,似乎从水灯街开始,关于种族间的界限模糊起来了,这些人只认身份,而不再注意自己是一只“尾巴上带条的”。
大楼前的女招待微笑地对他鞠躬:“欢迎来到蓝瀑布大楼,先生,您是新入住的房客吗?因为我不认得您呢。如果不是受邀访客的话是不能进来的,所以很抱歉,您恐怕不能进去。”
“是这样的,我来给......芭芭拉女士送果盘。”
“让我看看......”
女招待开始翻看访客名单,
“啊,今天芭芭拉女士的确有一个物件要接受,请进吧。”
【这一切也太顺了......不,这里感觉太棒了。在老街因为是浣熊受到的歧视,在这里一点都感觉不到......如果我一直就住在这里的话......】
想到这,大荒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是住在这儿的吗?”
女招待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我住在地下室。您就是希望听到我说这个对吗?是的我住地下室。”
“不......我听了只会感到难过。”
“不需要为我难过,住在地下室通勤很方便,而且也很便宜。重要的是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的努力而得到的,总有一天,我会攒够一笔钱,在水灯街买一栋自己的房子。不过要想够资格住在这里的话,恐怕要等下辈子了。”
“希望你的付出是值得的。”
大荒将食指和中指并拢后搭在脑门上,然后向前划过,便朝着大楼内部走去。
靠墙的地方整齐地排列着花盆栽种的蝴蝶兰——那种又贵又难养的植物。
“真的像蝴蝶一样......这里的植物比我认识的大部分人状态都好。”
大荒走进了升降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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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地址走到了房门后,大荒按响门铃,很快檀木门打开,一只旱獭女佣走了出来。
“你好?”
“是芭芭拉女士吗?这里有你的包裹。”
“啊,是果盘对吗?辛苦了。”
女佣伸手就要拿过包裹,大荒有些意外的是收件人居然真的是这个女佣——可他联想到一楼的那个女招待,眼前这个女佣显然不是这这个单层房的主人,如果让她就这么把东西拿走的话,自己就依然对“肉”的真正去向一无所知还要白跑一趟。
“能跟您确认一下收件人的名字吗?我也是照章办事。”
“芭芭拉-门罗。虽然果盘不是给我的,但收件人确实是我。”
【好谨慎的家伙!】大荒心道,【不管是女佣还是真正的收货人都是。但是就这么离开的话......】
“那您看,这个价钱怎么说?”
“您放心,我们已经和店家谈好了。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就行。”
大荒只能将包裹交给女佣。
“哦,对了,过几个星期再按照老样子送一些特殊的货过来。”
【有戏!】
大荒连忙问道:“什么特殊的货?”
女佣明显有些不悦:“别问东问西的了,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她关上了门。
“......”
不甘心就这么白跑一趟,大荒又发挥了作为浣熊偷鸡摸狗的老本行——
他再一次趁走廊四下无人撬开消防门,随后从消防梯一直爬到了楼顶。
蓝瀑布大楼的楼顶应该是大荒有史以来到过的最高的地方了,这可不是老街的酒馆能比的。这里的风很大,大荒的风衣被吹得哗哗作响,地面上的人们也变得如此渺小,虽然没有任何防备得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大荒却并不怎么感到恐高。
【好奇怪的感觉啊......从上面往下看的话,很容易忘记地面上那些有血有肉的人生活得多么辛苦。】
在楼顶,他遇到一只大鹅——那只大鹅只会冲他嘎嘎叫,也没有穿衣服,大荒便明白了,这并不是“公民”。有些物种并没有得到智慧,因此它们和同类并不一样,是可以吃掉而不必背负任何心理负担的,这种现象在鸟族和蛇族中很常见——有一些体型较小的鸟类和蛇类仍旧是野兽,它们是可以被当做肉类吃掉的,就像鱼一样。
“谁最乖啊?你最乖了。”大荒坐在楼顶边缘,两脚悬空在数百米高空上晃荡着,伸手抚摸着大鹅的头。
大鹅看起来很享受,眯起眼睛将头顶往大荒的手掌蹭。
“好了,差不多该干活了。”
大荒转过身,一点一点地将脚放下,摸索着能踩住的地方,随后双手抓紧楼顶边缘,一点一点往下爬——在踩到窗台时,他慢慢往旁边挪动,然后在身子下到窗户平行的位置时抓住窗台,再移过去,整个人就到了窗台上。
“倒霉。”
虽然这里从位置来看就是芭芭拉女佣所在的地方,但窗户被关上被上了插销,而酒红色的窗帘也被拉上挡住了视线,让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没办法,大荒只好抓着悬空的晒衣杠,然后荡到了隔壁邻居的阳台上去。
“你好啊,陌生人。”
大荒刚落地就看到有一个穿着浴袍的马族老男人走了出来,他脑袋上的毛都要掉光了,浑身的皮肤松松垮垮遍布着老年斑,而更可怕的是他那下垂的(消音)没能被浴袍遮住,几乎要贴到地面。
大荒慌忙解释道:“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完蛋了,这么高的地方,只要那个老男人做点什么,自己在离开时就很容易就会坠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我不关心那个,我就看到你在这里荡来荡去,而且你的身后还挺厉害的。”
老马一手握着高脚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一瓶开了的红酒,
“你的屁股很漂亮,看起来是练过的。”
老马对大荒晃了晃酒杯:“来一杯吗?”
“不......不了,所以......您打算让哨兵队来抓我吗?”
“为什么?那关我什么事?”
老马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日光椅上,戴上墨镜,将酒杯和酒瓶放在了旁边的小圆桌上,
“小伙子,如果是为了钱的话,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现在从我的房间里出去然后再进来,我保证会让你每一天都能舒舒服服地赚一大笔钱。你身上危险的气息和市井味恰到好处,让我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不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你改主意了随时来找我。”
大荒临走时拿走了阳台上盆栽旁用来给花松土的小铲子。
将小铲子塞进窗户的缝隙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动,这样就能打开插销了,大荒悄悄地拨开窗帘,见房间内无人后,这才小心地钻了进去。
“MD,我玩大了......”
一进来大荒就后悔了,这里似乎是书房,满墙都堆放着各种书籍,暗色书桌和地毯不似黄金般耀眼,但却要比单纯的黄金装饰更加昂贵,他意识到这里的主人身份非同小可。
书房的正中是一幅画像,画像上是一只穿着黑峰军装的红豺。
“剥皮豺吗......”
大荒一下子浑身冒出冷汗。一个小偷闯进了军官的家中,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了。
“先生,您还好吗?”
一个幼稚的声音几乎要让大荒嚎了起来,他猛一转身,发现两个穿着水手服的小红豺正在看着自己——两个小男孩约莫5、6岁的样子。
“啊、我——我是来修桌子的木匠。”
其中一个小红豺道:“您看起来不大对劲,您是不是特别穷?”
“对,所以我给你们这样的人干活。”
另一个小红豺道:“爸爸说只有买不起新东西的人才修东西。”
大荒便顺势问道:“你们的爸爸是做什么的?”
“我爸爸是科学院的院长!”
年纪较大的红豺骄傲道:“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像他一眼,雇几百个助理!”
“......好理想,到时候请对他们好一点。”
“才不要!能服务我是他们的荣幸!我要让他们干活干得更努力,这样才能成为爸爸的骄傲。”
【冷血动物。】大荒心道,他陪笑道:“小朋友们,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爸爸说你们这样的下层是没资格使唤我们的,我们可以随便吼你——哇啦啦——”
那小孩怪叫起来,大荒连忙道:“别这样,我老板会炒了我的——”
另一个小孩笑道:“那样你就会在下一个工作的时候更用心了,我们也可以得到一个更好的木匠,耶!”
“你们要是不帮我我就告诉你们爸爸你们把他的文件丢出去了!”
“你才不敢嘞。”
大荒随便从书桌上拿起几叠纸就朝窗户走去——
“好吧,先生,我们帮忙。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大荒便将纸还原到了原本的位置,“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OK?”
“没问题。不过外面有人诶,我们出不去......”
年纪较大的红豺推了另一只一把:“去看看他们还在吗。”
年纪较小的激烈抗议道:“我才不要!你去!”
“都安静,我去看看。”
大荒便走到门边,透过钥匙孔观察着外面。
外面似乎举办者一场优雅的晚宴,在烛光下,身穿贵族服饰的红豺正与其他的狼、熊们坐在极长的方桌旁,用刀叉有条不紊地切下前方小碟子里的肉。
大荒看到其中一位便是书房画像上的人物——那个科学院长,而剥皮豺家族的掌门人,夏索尔-埃蒂斯赫然也在其中!
只见芭芭拉女佣推来了送餐车,在列位贵族面前,神情淡然地切下了一块块肉,灵巧地装在每一个贵族前方的小碟子里。
“!......”
大荒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要跌在地上——他可太清楚那些人正在吃什么了。
两只小红豺跑到他身边,扯着他的风衣问道:“怎么样?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小朋友可以出去了......对了,你们知道他们在吃什么吗?”
两只小红豺互相看了看,都摇了摇头。其中一只问道:“他们在吃什么?”
“......”
“快说!爸爸雇你过来干活,法律规定你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我不知道啊......”
“哈哈哈,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很多优质的东西只有少部分人才能知道!他肯定不知道!”
两只小红豺便推开门跑了出去。大荒便迅速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一本书——
“哦,这是能出版出来的......这东西对我没用。”
他把洛克教授的《地缘论》放到一边,随后拉开抽屉把里面的纸一股脑拿走,最后走到了窗户边。
隔壁的老马拿起墨镜,失望地又放回到脸上,再悠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没关系,什么样的男孩子我得不到,下次让他们送一批浣熊过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