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一座城，一段记忆，一份懵懂的情感。

他们说，有河的地方一定会有一座城市，河越大，城越大，城中埋藏的故事也就越多。

他们说，一座城市的魅力，不在林立的高楼大厦，不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在城中的人群里，在他们心中各自怀揣着的小秘密，不足为道，自知是属于自己的那份小美好。

一切的秘密从少年开始，从泠江河开始。

天还没凉，秋就来了。泠江河历经一夏的烘烤，藏着水底的鹅卵石终于露出了头，像一颗颗光秃秃的脑袋。河水缓缓地流淌，带着几片细长的柳叶，要去一个十分遥远的地方。几簇幽绿光滑的水草在河水中若隐若现，似乎要挽留柳叶。可惜，一个在水面上，一个在水面下，上天注定它们要擦肩而过。

柳叶会在痴人坝浮沉一段时间，像是等待一场邂逅。

痴人坝的一岸，几个垂钓人踏着晨曦而来，在岸上满怀着希望甩下鱼杆，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入泠江河唯一的深水中。他们会在原地待上一天，不说话，也不走动。夕阳来时，桶里不管有鱼没鱼，他们都高兴地结伴而去。在一旁下棋的老爷爷说他们不是钓鱼，是养气，吃饱了没事干，闲的。

另一岸，一群女人嬉笑着，在河边清洗衣服，有拿着捣衣棒“叭叭叭”地捶着，有在搓衣板上“哗哗哗”地推着。她们手上的活，丝毫不影响谈笑的嘴，她们有洗不完的衣裳，也有说不完的话，家长里短，私言密语，喋喋不休。一女人用手臂擦了擦脸上的汗，“咕咚”一声，一盆水倒入了泠江河，河水上瞬时多出一片彩色的泡泡，顺着江水仿佛要去追赶那几片柳叶。

三四个少年沿江骑着自行车，像一阵风一样飞快。自行车的颜色有一辆蓝色的，一辆白色的，一辆红色的，还有一辆，额二八大杠……就是这辆二八大杠，在风里发出“吱吱吱”的声响，不得不让人回头看他们。

二八大杠上的少年，不知为何，在痴人坝突然翻身下车，急急匆匆奔向河边，二话不说，解掉裤腰带，朝着安静的泠江河里舒服地撒起尿来。另外三人，不甘落后，争先排成了一行。

他们正当要欢畅歌起时，一个女人不经意抬头，瞧见此景，怒从心生，起身叉腰，手指他们骂道：“小鬼们，老娘在下面洗衣服呢！你们瞎了眼，在上面拉尿。莫跑，老娘这就去掐了你们的小玩意。”

其中三人唬了一跳，像见了一头老虎，大笑着落荒而逃，只有一人尿意未尽，慌乱中湿了一个裤头，他也顾不得收拾，紧紧跟随着三人跑。

待那女人追来时，少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骑过好几条街，少年们终于放心地停了下来。

不过，他们遇着了新的问题。

他们迷路了！

尿裤头的少年追上来责问骑二八大杠的少年：“李秋白，你带的好路。”

蓝自行车上的少年在他身后说：“刘耀祖，不怪我哥，要不是你磨磨蹭蹭，我们能这么着急吗？”

“怪我咯，我最后尿的。”

“就怪你。”

红自行车上的少年拦话说：“张泽，别和耀祖吵，秋白有办法找到回家的路。”

李秋白回头，眨了眨眼睛，笑道：“老黎，我可没办法，这里我没来过。”

“遭了，遭了。秋白，我妈还在家等我回去收摊呢。”

“老黎，收摊都是小事，我要不在太阳落山前回去，我姑妈得关我家外面。”

“是，是，是，张泽，你姑妈真的太凶了，这么多年你怎么活下来的？出门的时候，你姑妈的眼睛睁得跟铜铃一样大，我看了都吓个半死。”

刘耀祖轻蔑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你们那算得什么，你信不信，这会儿，我妈已经满世界在找我了。”

李秋白东一耳朵，西耳朵听起有点担心，他带出来的三个人，真有什么罪名，他都得连坐，少不得又要去挨个道歉。同时，他羡慕他们三个，他知道就算自己今夜不回家，他的祖父也不担心。张泽说他们四个人里，他李秋白是最自由的，其实，他最不自由，他心里藏着心思，无法向他们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