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唯有沉默在这狭小的走廊漫延,符灵感觉有些羞耻和紧张,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话,此时他有些理解那些突然要开始当家长的人是什么感受了,有些忐忑不安,开始去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去承担一份责任,怀疑自己会不会哪里做不好。
明明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保护一个孩子是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人应该做的事,实际上,做了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很多麻烦,甚至于忽略了之前的诸多疑问。
老院长留下了什么,[孤儿院]的一切,以及…
[判定通过]
这一刻,仿佛什么再次发生改变。
“嗯?刚才…”
“你…为什么要收留我,罗伊克,院长。”
符灵恍惚了一瞬,随即又听到了女孩的话,他摇了摇头,重新集中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这时他才注意到女孩身上那些泥浆又开始变得干裂,她的身体随着冷风瑟缩,再往下…嘶…不该看。
符灵抬起头,尽量确保自己只能看见女孩的小脑袋,然后越过表情变得僵硬的女孩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女孩有些茫然失措,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还愣住干什么?跟上。”
……
没有得到问题答案的女孩从那侧过头看向他的神秘人的声音中惊醒似的全身抖动了一下,漆黑的走廊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她的肢体开始产生幻痛,仿佛回到了那个满是猩红的夜晚,时至今日,那折磨的痛苦以及腥臭的液体再次让她感到窒息,诡异的药剂,家人的残骸,护卫的鲜血…一切都在编织着一场黑暗的童话。
听着那位自称“罗伊克院长”的神秘人脚步声渐行渐远,阿斯忒伦最后咬紧了牙关,踉跄的试图跟上去,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不是就像这里的走廊一样黑暗,至少她最后还想尝试追逐那道昏黄的光。
符灵看着女孩踉跄的步伐,停了下来,他这时才意识到女孩身上可能有伤,别怪他反应慢,想不到这么明显的事实,突如其来的这一切已经让他有些大脑过载了,一下子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
‘这孩子…’
看着女孩拼尽全力来到他的身侧,他想起了一个紧绷着脸,一步一个脚印追逐他的孩子。不自觉的,符灵表情柔和了下来,忍不住揉了揉‘小泥巴团’的脑袋,缓缓蹲下,将她抱起。
“第二,记住,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我不清楚,你还有没有家人我也不清楚,但现在起,我是你的院长,疼了可以找我,冷了也可以找我,就算是饿了也要来找我玩,小孩子受了委屈不要忍着,大人的责任就是替你分担成长路上的痛苦,以前我…不…没什么,总之,你…暂时…把我当作你的家人吧。”
说罢,在阿斯忒伦看不见的面具下,符灵的脸因为莫名的羞耻涨红,不太通人情世故,也不擅长语言表达的他,只会把自己想到的直接说出来,哪怕自己感到羞耻也一样。
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缩影,他自己,以及…他的妹妹。
莫名的产生了一种同理心,就像一只吹过风、淋过雨的流浪狗发现了一只躲在纸箱里的幼犬一样,放不下心,想要多说两句却又词穷。
阿斯忒伦有些迷茫的看着现在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远的那幅黑白面具,直至再次泡进了温暖的热水她才回过了神。
一双有些瘦弱却异常温暖的手笨拙的按在了她的脑袋上,揉搓了起来。阿斯忒伦仍旧粘有泥污的发丝从她的额间垂下,盖住了她灰败的眼眸。她看不见身后的人是怎样的,只能注视着水面,愣愣出神。
昏黄的灯光下,模糊不清的人影,她有些惶恐的发现,她已经有些记不清过去的一切了,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家,又是怎样的?爸爸…好像…他…我…
不可置信?开心?感动?不,什么都没有了,阿斯忒伦只感觉眼睛发酸,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在心扉间流淌,这是…什么呢?
无数的情绪在她的心底交错,那双手已经离开了她的脑袋,她茫然的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怎么?弄疼你了吗?我不是说过疼了记得说出来吗?只有学会了喊疼,才会有人回应你啊,笨蛋。记住了,一定不要再忘了。”
“嗯…我…疼。”
“晚了,接下来自己洗,知道吗?我去给你找找可以换的衣服。”
“嗯。”
……
走到门外,符灵一关上门就一只手抵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捂住发烫的脸,那怕只是按住了面具。他终于深刻的意识到,阿斯忒伦…是一个女孩,而他,甚至从来没有碰过母亲和妹妹以外的异性的手,哪怕阿斯忒伦只是一个孩子,但…有些东西他真的不知道。
现在的符灵还相信着男女接吻就会有小孩的阶段,毕竟从小一个人生活在医院,也没有人教过他。
浴室中,眼底闪过一道红光的阿斯忒伦注视着门口,嘴角扯出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意义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