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仪月从此一病不起,茶饭不思,面容日渐消瘦,醒着的时候总是念着“常沐”的名字,有时候她还会出现幻觉,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总是抓不住。她的病惊动了太后,从京师派了御医前来,但依然药石罔效,回天无术。然后她醒着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终于在常沐下葬的第二天,她也咽了气。
葬了李仪月回来,轩如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哭个不停。朱翊钢想想这才大半年,接连没了儿子和妻子,也难怪女儿如此伤心,便让人送了轩如到北直隶她舅舅家去散心。
他看着赵全指挥家仆把“镇国将军府”的牌匾换成了“东安郡王府”,偌大的一个宅子,现在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是他做错什么了吗?精忠报国,功成名就,不是每个好男儿的梦想吗?连常沐也是这样说的
如今世人都说他贪慕虚名和爵位,葬送了儿子的性命,气死了妻子,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非要说他做错过什么,他承认只有对待陆还真这件事上他是错得离谱,害她出走后在外难产而死,害大女儿轩婉至今流落在外。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婉兮阁。
“恭喜王爷,妾身给王爷道喜了。”那画像如今变成了个巧笑嫣然的人儿,正站在朱翊钢面前,深深道了一个万福。
她还是像记忆中那样年轻貌美,自己已经是人到中年,加上最近悲伤过度,头发已经花白了。
“还真你回来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啊!”朱翊钢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他布满花白胡须的嘴唇因此而有些颤抖。
“光宗耀祖世袭罔替啊。”那人儿莲步微移,飘然间到了门外游廊上。
“还真,给我指条路。我们的女儿如果还在人世,就给我指条路。”朱翊钢追着她来到园子里。
只见那可人儿莞尔一笑,飘到了那棵海棠树下,朱翊钢追到那棵树下,伸手想要抱住那陆还真的幽魂,突然她转身到树后,化作一道青烟消散了朱翊钢在黄昏时的日光下才看清楚,他才离开一年,那棵海棠竟然已经枯死了都没被人察觉。
朱翊钢把赵全找来大骂了一顿,问他是怎么打理园子的。
赵全急忙差人去寻了一棵海棠树来重新种上,挖起那棵枯树的时候,翻出一个已经被泥水浸透腐朽的锦盒,里面还有泥裹着的一个长命锁,正面是雕的一只麒麟,背面是依稀可辨的“长命富贵”四个字。
朱翊钢捧着这长命锁,失声痛哭起来,又只觉得有股甜腥味涌到了喉部,一口血咯到了地上。
万历二十二年六月二十四,杭州柳宅。
如意站在园子里太湖石堆砌的驳岸上,静静看着池中莲叶间的鱼儿,她身后是一处巧妙地利用地势修建而成的小瀑布,水流声为盛夏炎炎带来一点清凉。
她的身影也倒影在这池水中,荡漾在瀑布激起的水纹中。
她看到池中自己身上用粗麻布制成的不缉边的孝服,才想起来今天是她婆母冯氏的“头七”。
冯氏弥留的时候,指着主屋卧室的窗户,丫鬟和家仆都不知道她要什么,但是如意知道:她是指着南方,她还惦记着自己那个下落不明的儿子。
直到如意握着她那只手说:“如果相公回来了,我一定告诉你。”
冯氏才像是了却了什么心愿一样,咽了气。
如果能回来,已经快三年了,应该也回来了,再不济,怎么也该有封信回来了。
所以,他可能真的不在了吧
周妈也想到过这一点,说还好她有个儿子,如果命好,等儿子长大,至少能从柳家分一杯羹,老了也有个依靠。
如果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