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萧濂把手里的茶盏摔得粉碎。“谁,到底是谁?”他眼神如刀,从一众瑟瑟发抖的手下脸上剜过,“查,都给我去查,查不出来自己刨个坑躺进去埋了,不用回来见我了,滚!”诸人如蒙大赦般逃也似的离开,萧濂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案几,恨恨的说:“一群废物。”正在此时,下人来报“世子殿下,盘璋求见。”“让他在前厅候着,本世子稍后就到。”萧濂大大的呼出一口气,然后仔细整理了一下服饰,才迤迤然来到前厅。“盘璋参见世子殿下。”萧濂随意挥挥手,“起来吧,无须多礼。”等萧濂在主位坐定,盘璋才把一半的屁股挨在椅子上,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萧濂的脸色,这位小爷向来喜怒无常,生怕自己触了他的霉头。“盘璋,和东昱人谈的怎么样了?”“这个…”盘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嗯?”萧濂眉头一皱,脸现不悦之色。“世子殿下,东昱人狮子大开口,小人不敢擅专,所以才特地来请示殿下。”“哦?他们开的什么条件?”“他们的条件是银钱三十万枚,布五十万匹,粮食一百万石,开放东南沿海通商口岸,并允许他们在岸上建立商市,最后…最后一条是要求我们事成之后裁撤靖海水师。”他越说萧濂的脸色越难看,说到最后一条萧濂一拍桌子大怒道:“痴人说梦,全是放屁。”盘璋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劝慰道:“世子息怒,世子息怒,对方坐地起价,咱可以就地还钱啊。”“哼,他们这个价未免要的太高了吧,东昱弹丸小国,也不怕撑死。”“世子,那些海蛮子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这花花世界,觉得大梁金银遍地粮食满仓,开出的价钱才会这么离谱。”听到盘璋这么说,萧濂心情稍霁:“你回去告诉那些乡巴佬,最后两条免谈,如果答应这两条,与卖国求荣何异?至于前面几条,钱十万,布二十万,粮五十万,开放三个通商口岸,这是底线。他们如果答应就合作,不答应哪来的滚回哪里去吧。”“这个…世子殿下,您杀价杀的太狠了吧,小人恐怕…”“这件事你办好了,堡主之位非你莫属,待父王事成之后本世子进言让你执掌整个户部都不在话下,如果办不好,盘岳是怎么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想到盘岳临死前的惨状,盘璋从脚底凉到头顶,赶紧跪伏在地:“小人必竭尽所能。”“嗯,你去吧。”“小人告退。”
“濂儿,萧瑭之事是否出了纰漏?”萧濂回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里已经收拾干净,萧虔正在等他。“父王,不知道是谁先一步在泺川县散布谣言说罗雀司巡检在县衙公然羞辱萧瑭,孩儿已经命人去查了。”“哦?不是褚筠干的?”“不是,一直有人盯着他,他没有接触什么可疑的人。”“那个算命的呢?”萧濂脸一红“孩儿误中奸计,被人耍了。”“不,濂儿,你做的很对,宁错杀不放过。”“父王,孩儿…”萧虔摆摆手,继续说道:“但是你低估了你的对手,有时候你看到的只是对方想让你看到的,褚筠未必比你更聪明,他只是猜到了你的想法,以有心算无心罢了。”“孩儿记住了。”“萧瑭好好葬了吧,把他家抄了,另寻个宅子安置他的家人,至于他那些外室,都处理掉。”“孩儿遵命。”
褚筠带着元宝去裁缝铺取了衣服,又逛到了玄通观外面。“师父,你看那个算命的,真被人打了。”褚筠定睛看去,王禧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摆摊,只不过脸上淤青还没完全消退,测字的桌子旁边还靠着一根单拐。“师父,你是怎么做到的?”褚筠笑着摸摸元宝的脑袋“不可说,不可说。”“师父真小气。”元宝撅了撅嘴。王禧看到褚筠仿佛见了鬼一样,浑身一激灵,“啪”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他也顾不得疼,一骨碌爬起来,东西也顾不得收拾,拄着拐一瘸一瘸的跑了。元宝被他狼狈的样子逗乐了,蹲在地上笑了好一会儿。师徒二人进玄通观逛了一圈,褚筠捐了点香油钱,给元宝请了一本《道德经》一本《南华经》,好歹元宝也跟在道彦后面当了几年道童,做人不能忘本嘛。元宝打开翻了翻,完全看不懂,他拿着《道德经》对褚筠说:“师父,有空你给我讲讲吧,以前老道也只会头几句,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说着眼眶就红了。褚筠把元宝抱起来,安慰道:“他肯定过得很好,那老家伙你还不清楚,啥时候见他亏待过自己的。”元宝用力的点点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世子殿下,有个叫李锴的人求见?”一个下人前来书房禀报,萧濂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狗一样的东西,你把本世子当成什么了,随随便便想见就见的吗?”下人捂着脸,委屈的说:“那个李锴说自己是京城来的,他还说他爷爷叫李琛。”萧濂转怒为喜“快快有请。”“是。”下人刚要转身出去,萧濂又开口道:“等等,本世子亲自去迎他,你去跟账房说一声,这个月拿双份月例。”“多谢世子殿下。”萧濂来到王府门口,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上前行礼,“李锴见过世子殿下。”“哈哈,贤弟不必多礼,”萧濂上前把李锴扶起,满面春风的说道:“愚兄久闻贤弟大名,奈何缘悭一面,今日一见,贤弟果然一表人才。”“殿下乃天潢贵胄,锴一介凡夫俗子,如何当得起殿下‘贤弟’二字。”李锴拱手逊谢。“哈哈,贤弟莫要自谦,来,里面请。”萧濂亲热的拉着李锴的手一同向前厅走去。上过茶,彼此客套几句,李锴以目视左右,萧濂会意,屏退下人,李锴上前从怀中拿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书信呈给萧濂“此乃家祖手书。”萧濂郑重接过,展开扫了几眼,面露喜色道:“好,好,愚兄定会向父王转达李相美意。”他掏出火折子,当着李锴的面连封皮一起把信烧了,然后对李锴说:“贤弟远来辛苦,不如在愚兄这里盘桓几日,让愚兄尽一尽地主之谊。”李锴略一思索“多谢殿下。”
陈蠡连着几天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既担心镇南王府私下报复褚筠,又担心褚筠继续招惹镇南王。这两边他哪个都开罪不起,一旦事情闹大,上面怪罪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人肯定是他这个泺川县令。此时在县衙后堂,陈蠡把县尉孟辅和县丞许禄叫到一起是商议对策。“这次储巡检挑明身份扇了镇南王的脸面,目的何在,兴业,你说说这里面是啥路数?”陈蠡先问许禄,盖因三人之中许禄年纪最长阅历最丰。许禄沉吟良久,陈孟二人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许禄终于开口道:“陈大人,如果下官没料错的话,您现在已经命在须臾了。”陈蠡吓了一跳:“此话怎讲?”“朝廷如果只是想敲打镇南王,那么褚大人的举动已属过火,如果镇南王参上一本,不仅是褚大人,甚至连罗雀司都未必担待的起。褚大人之所以如此胆大妄为,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朝廷已经确定镇南王不日必反,要么就是朝廷要把镇南王逼反。”孟辅忍不住插嘴道:“朝廷为什么要逼反镇南王?”“自陛下登基以来,大梁风调雨顺,北地太平无事,朝廷唯一的心腹大患就是镇南王,而且镇南王年事已高,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犹豫了,反与不反,就在一念之间。”“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孟辅大吃一惊,他毕竟是武者出身,想的没有那么深远。“陈大人,你要早做决断了。”许禄对陈蠡说道。“唉”陈蠡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来踱去。“老许,你要陈大人做什么决断?”孟辅拉了拉许禄的袖子。“陈大人如果拥护朝廷,那么镇南王起兵之日就是他身死之时。”许禄脸上浮现悲哀之色,在那些掌权的大人物眼里,他们这些人与蝼蚁无异,随手可以一掌拍死。不多时,陈蠡重新坐下,对许孟二人说道:“苟利社稷生死矣,岂因福祸避趋之。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某誓死不做卖主求荣之人。”许孟二人同时拜伏于地:“下官愿与大人同进退。”陈蠡扶起二人,“某虽不惧生死,但也不愿坐以待毙,如果能为朝廷平乱出一份力,搏个死后哀荣,至少还能福泽子孙。公弼,密切关注各方动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回报;兴业,你想办法和褚大人谈一谈,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是。”许孟二人领命而去。没过多久,泺川县三位长官的密谈内容就出现在了萧濂的手上,“哼,不自量力。暂寄尔等项上人头,本世子早晚必亲手取之。”萧濂手里的密报被他揉为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