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

薛姨妈坐在屋内，眉宇间凝成一个川字，手中紧握着一块手帕，似是要从中汲取些许安宁。

宝钗则是一身素淡衣裳，面容沉静，眸中闪烁着阴晴不定，低声与母亲商议着近日府中发生的变故。

“母亲，哥哥他不承认曾对理国公府柳潇提及赵澄的行踪，此事着实棘手。”宝钗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肯定。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你哥哥所言，我自是相信。只是……”顿了顿，继续道：“即便不是蟠儿所为，怕也是蓉哥儿所为，最后与你哥哥也脱不开干系。这府中人心复杂，可见一斑。”

“母亲说的是，方才听姨妈提起，赵澄之事，如今宗人府与工部均已介入，事态恐非我们所能轻易掌控。”宝钗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忧虑。

整理思绪，继续分析，道“若此事果真牵扯到哥哥，那金陵之事便再也瞒不住了，哥哥的性命……”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白，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绞碎：“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大房就只剩下你哥哥这根独苗！”

宝钗轻抚着母亲的手背，安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先探听赵澄之意，再谋定而动。”

薛姨妈思量片刻后，缓缓点头。

“母亲可知，老太太和姨妈有意给赵澄添一名丫鬟？”

“确有此事，你说这赵澄一个月前不过一个进京投靠的穷亲戚，不想被你姨夫的上官看上后，连带你姨妈也要结交示好，真是世事难料”薛姨妈既羡慕又感慨。

宝钗微微一笑，肃然道：“既然荣府有此打算，我们薛家何不也锦上添花。而且眼前就要现成人选。”

“你是说……”薛姨狐疑的看向宝钗身后的香菱。

呆呆愣愣的香菱正聚精会神的听主子们谈话，没想到提起要外送一个丫鬟时，就被薛姨妈看过来。

唬的香菱脸色煞白，便是再呆傻，也明白薛姨妈是要将她外送，香菱眼中含泪，涨红了脸看向宝钗。

宝钗看向香菱的目光中虽有不忍，却不容置的说道：“香菱，性情温婉，又颇识大体，品貌上不输寻常家的少奶奶，我不信赵澄会退却。”

薛姨妈闻言，面露不舍：“香菱这孩子，我向来疼爱，若送予赵澄，只怕你哥哥那关不好过。”

“我也舍不得香菱，”说完此话，宝钗神色复杂的看向香菱。

“小姐，求求你不要将我送人，好不好，香菱吃得少，也不会惹您生气，”急得哭成泪人的香菱忽然想起了什么，急着道：“香菱再也不求看书学诗了，好不好，求小姐行行好，再也不要将香菱送人。”

看着香菱哭成个泪人也似，宝钗也心下动容不已，安慰道“你先别哭，这不过是一个想法，成与不成还要两说”

香菱渐渐止住了哭声，却内心焦虑不已。

宝钗示意莺儿带着香菱离开，莺儿会意点头，便转身带着香菱离开另作开导不提。

宝钗见香菱不在，便继续道：“哥哥再是不舍，也比不上性命重要。此事若成，不仅能平息风波，想那赵澄在如今工部的地位，或许还能为我薛家带来转机。”宝钗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决，“若哥哥不同意，便是莺儿、同喜、同贵，亦可为之。”

同喜、同贵听后，皆羞涩地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明白此乃无奈之举。

薛姨妈望着女儿坚毅的面容，终是点点头：“也罢，为了蟠儿，为了薛家，母亲便依你。今日寻个合适的时机，我亲自去探探赵澄的口风。”

“只是哥哥那里……”宝钗抿嘴道。

“你放心，你哥哥那里我去说，就说是我的主意，有什么怨，都让他冲为娘来便是”薛姨妈将责任揽过来。

宝钗这才松了口气，这么久以来，一直殚精竭虑为这个家，既想为薛家燃尽自己，又怕落下埋怨。

哥哥薛蟠是想不到这么多的，好在母亲了解自己为薛家付出了多少……

月挂中天，绛芸轩内却是一片沉闷，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晴雯今晚格外不同，眉宇间攒着怒气，言语如利刃出鞘，任他是谁，稍有不慎便遭其锋。宝玉亦未能幸免，无辜受累，数次被骂得莫名其妙，心中如坠云雾，不知所措。

“哎呀，这是谁又点了这炮仗？好端端的，晴雯怎就这般不悦？”宝玉挠头自语，反躬自省，并无恼她之处，遂决定探个究竟。

问遍袭人、秋纹等人，众人却皆是闪烁其词，然后三缄其口，只道是晴雯今日回来后便神色不对，具体原因却是无从得知。

宝玉无奈，只得暗中与麝月使眼色，约定趁人不备，前往绮霰斋细谈。

月影婆娑，寻得机会，二人相约绮霰斋。

宝玉迫不及待地问道：“麝月，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惹得晴雯如此不快？”

麝月看似呆萌，实则心如明镜，见四周无人，便低声细语，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

宝玉听后，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老祖宗竟欲将晴雯送人，此等事如何能接受！

“晴雯乃我心中至宝，岂能让她离我而去？”宝玉胸无城府，心急之下便要寻了老祖宗，求她保全晴雯。

“我的小祖宗，你可千万莫要现在就去求肯，此事只是传闻，还当不得真，你若此时去了，叫我如何自处”麝月急忙拦住宝玉，求他莫要去寻老祖宗。

宝玉心思简单，并没有想到这般多的影响，但是麝月提醒过后，宝玉还是肯听劝的，只是你只说不要今日前去求肯老祖宗，可没说不让明日前去。

当下宝玉决定明日一早便去求肯老太太将晴雯留在身边。

麝月之所以将实情告知宝玉，亦有私心。家中在贾府颇有几分颜面，麝月自幼服侍宝玉，也是奔着宝玉身边姨娘身份去的。

秋纹与宝玉初试云雨之事，麝月心如明镜，所以自负不必秋纹差的麝月，也渴望有一天能和宝玉突破最后一步，今天不正是天赐的良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