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四一伙,在这鱼行街,敲诈勒索,捉钱放贷,臭名昭著。
除此之外,还和城内的牙行有着勾结。
往往将被盯上的渔民逼的家破人亡,再将适龄孩童卖于牙行的人牙子和青楼的虔婆。
附近渔民见钱四找上裴白,有知道裴白身世的,脸上都露出怜悯的神色。
却也只敢低头匆匆离开,以免惹祸上身。
听到钱四来意,裴白强忍怒火,身子缓缓站起:“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即使清贫些,也不敢靠着卖妹妹苟活。”
钱四年轻时习拳,打熬筋骨,这些年靠着手段肮脏,虽不说大富贵,却也日日温饱,身子壮硕远胜寻常渔夫。
但站在裴白面前,却依然矮了大半个脑袋。
裴白身形乍看瘦削,骨架却是极大,蜷缩在船头时还看不出。
这一起身,隐隐有虎体猿臂,彪腹狼腰之势,钱四身后几名泼皮下意识都后退一步。
钱四却是不以为意,顺势跳上乌篷船坐在船头。
裴家大郎形貌魁梧,却和他死去的老子一样,虚有其表,在鱼行街是出了名的窝囊废,钱四根本没放在眼中。
“哎,怎能如此这般想呢,抱月楼的袁大家可是很有诚意的。”
他竖起两根手指:“二十贯,只要你妹妹按了手印,你就有二十贯到手。
这么一大笔钱,你靠打渔,半辈子也攒不来。
何况,你妹妹去了抱月楼,虽然未脱贱籍,但吃香喝辣,也好过跟你在这沧澜江风吹日晒,是不是?”
他脖子后仰才能看清裴白正脸,粗布短衣,晒的黑了些,却身姿如松,容貌雄毅,让人望之生出好感。
若非他兄妹俩有这份相貌,抱月楼还未必肯出那价钱。
江风吹过,船头火炉沸水咕嘟,炉底火焰将熄。
裴白转身弯腰往炉底添了根柴火,拿起炉旁蒲扇轻煽,维持炉火不灭。
见裴白不理睬他,钱四眼中闪过一丝狠色,随即挂上笑容:“裴家小妹这是感染风寒了?你瞅瞅,裴老大走了后,你兄妹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年我遭了难,是你爹借给我银子渡过难关。如今裴老大虽不在了,我却依然心心念回报一二。
你妹妹若是入了抱月楼,伺候那些贵人,总好过日后在这沧澜江上做船妓。”
他看着裴白的背影,刻意压低的吐字声犹如长蛇嘶鸣:“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九姓渔户最初以捕鱼为业,后来由于官府压迫、社会歧视和经济贫困诸多缘由,不少渔户家庭逐渐被迫为娼,借画舫接客。
钱四说完之后,死死盯着裴白,不再言语。
裴白依然没有出声,煽火的动作在空中微微停顿。
就在钱四有些不耐烦时,裴白转过身来,露出熟悉的窝囊笑容:“你也看到了,我妹妹是真病了。就算要送,也要等她好起来,是不是?”
见裴白语气松动,钱四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他坐在船头,早就看到裴青躺在船舱,确实病的不轻的样子。
转念一想,若是强行抢人,送个病秧子过去,没准还徒惹抱月楼不快。
反正在这冷水县中,区区九姓渔户也不担心翻出浪来。
他语气一转,重新露出笑容:“倒是我今天来得不巧了。既如此,你好好照顾小妹,等过几日她身体好转,我再来说话。”
转身要走之际,他想起什么,靠前两步,漫不经心说道:“前几日李柱子渔船在江面歇息时,莽苍山有猛虎趁着夜色横渡江面,潜入船舱,全家遇害。你们兄妹俩,这几日可要小心些才好。”
裴白猛然低头,视线正撞上钱四望过来的幽冷眼神。
码头上渔民不少,看到钱四和他身后的泼皮,纷纷低头让开,如避瘟神。
“四哥,今天就这么算了?”泼皮小弟挤上前问道。
钱四阴鸷的目光扫过码头那一框框鱼获,嘴里说道:“抱月楼出五十贯,要十四岁以下,容貌姣好,身家清白的女子。
裴家那小娘子看着都快病死了,真送个尸体过去,你以为我们还能走出抱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