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
虽然晏昭推拒了皇帝的赏赐,但为了彰显皇恩浩荡以及希望她留下的意愿,还是在皇城寸土寸金的地段赏了她一处宅子。
宅子不算很大,但景致上佳,院子里的仆役丫鬟们进进出出,打扫的打扫,布置的布置,竟也有条不紊得很。
从外院往里走,有青松翠柏点缀在院落边角,沿着铺满的石子路穿过月亮门,假山怪石将路分成两边,一边通往内院,另一边引向一道之字形的回廊,廊下是引进的活水。许是为了好看,辟出来的水池上方还驾着一方亭子,水池中有鱼跃出水面争夺口食,倒也十分生趣。
“公子,这些鱼再喂下去就要撑死了。”事先赶来燕都的白蘋此刻毫无形象的坐在亭中的围栏上,双腿悬空着一晃一晃,皱眉看着面前喂鱼食的锦衣公子。虽然叫着“公子”的尊称,但也并非对他很恭敬的样子。
那锦衣公子却也不在意白蘋的轻慢,随手将手里的鱼食抛了出去,自然引来一阵哄抢。“撑就撑吧,总比饿死要好。”
“你把鱼都给养死了,等庄主来了钓什么?”白蘋见他不搭理自己,又因被晏昭先遣到这里,心下生出一阵委屈,说话的语气里也不自觉带了几分幽怨。
锦衣公子听她这话不由得挑了挑眉,见她那双杏眸里带着几分水汽,一时失笑,“如今池子里都是些红鲤,蠢笨得很,我叫人去买些别的鱼种给庄主钓就是。去年除夕我在琴川,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说了好多吉利话。”
那是图你的压岁钱给得多,不然谁理你?白蘋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白蘋喜形于色,看上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锦衣公子倒也不恼,只戏谑道,“又在心底说我的坏话了。”
“哼。”
逗弄小姑娘虽然有趣,但也不可太过,他直接点破道,“左不过是想问庄主何时抵达燕都,直接问便是,怎么还扭扭捏捏了起来?”
“庄里的姐姐老说我说话不过脑子,迟早会给庄主添乱。如今到了人生地不熟的燕都,即便庄主对我的纵容,我却不敢再胡闹了。”白蘋从扶栏上跳了下来,神色间有些苦恼,但眼眸还是亮得很。
锦衣公子闻言轻笑了一声,“倒是长进了。约莫再有几日便到了,这几天有下人守在码头,船到了就会通知府里去接的。你若是不放心,便跟着他们一起去守着罢。”
白蘋知道了大概日子,心里也宽慰了许多。整日闷在府里也是无趣,便听了他的意见,自己跑开了。
锦衣公子见她自得其乐也不打击她的兴致,将手上装鱼食的碗递给守在边上的丫鬟。看着鱼群又聚集在方才撒过吃食的地方,眼底晦暗不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还是贪心。”
时间过得飞快,水路通畅,本作七日打算的日程短短五日便已抵达了燕都。
圣驾回銮的阵仗很大,晏昭有心避人耳目,便事先回禀了皇帝想要等仪仗结束之后再下船。皇帝心中已有不少谋算,干脆遂了她的意愿。
但这么做并没有熄了他人打探的心思,早在回燕都之前,皇帝所颁布的赏赐旨意,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单是皇帝遇刺这一件事就足够令朝野震惊了,新朝才将将立了三年,战乱带来的影响还未完全恢复。若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战乱再兴,这片破碎的山河未必还禁得起这样的摧残。
所幸只是有惊无险,救下皇帝的人自然成了万众睢睢。
本以为会大肆封赏,但传回来的旨意却只有一户宅子。众人只当那是遭了冷落,但没想到圣上竟亲自邀请她来燕都小住一段时间,连回程都赐了与他同舟。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单纯只是为了接驾,有的是人想要睹一睹此人的风采,但久等不见,也忍不住开始怀疑传闻的真实性。
晏昭的到来,如同一片从树梢坠落深谭的落叶,甚至不能激起太大的水花。
人群散去,她才带着人迤迤然回了那座赏赐的宅子里。
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了白蘋的抱怨声,“我等了好久都没看见庄主他们,你莫不是在诓我?”
“那定是你不够诚心。”回她话的仍是那日的锦衣公子,他手里捏着本书,似是在认真的看着,嘴边还噙着一抹笑意。
“你胡说!”白蘋最不乐意有人质疑她对庄主的尊敬与孺慕,伸长想要将那人手里的书夺了去。
锦衣公子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举着不让白蘋轻易拿到。一边逗她,一边威胁的说道,“不准倚仗你的武功,小心把院里的花草给打坏了,庄主看了糟心。”
晏昭在门口静静听着,没有上前打断。身边的常乐山和温五娘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还以为白蘋被先遣了过来会不开心,现在看来依旧活泼。
最终还是常乐山假意咳嗽了两声,用作提醒。
看着院中长身而立的三人,锦衣公子和白蘋先是愣了愣,一人条件反射的收敛笑意,另一人则兴冲冲的往晏昭身前扑来。
“庄主回来了!”
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装作看不见锦衣公子的拘谨,只对白蘋点了点头,但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太精神。
“庄主舟车劳顿,路上又犯了回病。赶紧让底下人烧点水,伺候着沐浴松快一二。”温五娘眼精,看出晏昭的疲累,赶忙说道。
幸好府上的人对此有所准备,才不至于兵荒马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