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酣畅淋漓后,卫生间突然来人,并迅速反锁了房门。
我满眼愕然,望着慢慢走近的腴艳女人,甚至忘了收拾家什。
继而,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女人目光低垂,定定瞧着不该看的地方,笑意涟涟。
继而,她朝我伸出三根手指,说第一单,三千万,只要一个返点,不要其他任何附加条件,除了你。
我醉意阑珊,当然明白“除了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没能说出半句拒绝的理由。
当时,我想起了独自走在成都街头迎来的张张冷漠脸庞。
想起出租屋里只剩下一包方便面时的满腔沮丧。
想起胡东起早贪黑只为不足三千元的那份辛苦。
想起东子拿着我妈妈给的四千元生活费走向银行时的一步三回头。
想起肖胖子拿手指弹着工资报表时看我的揶揄眼神。
想起在绵阳所有卖场所说得口干舌燥却无人理会时的沮丧无奈。
想起啤酒从脑袋上倒下之后浑身的冰冷……
最终,我妥协了,也沦陷了。
趴在女人身上,我看着洗手池墙上那面镜子中的襄城娃儿,他双眼血红,脸色狰狞,好像一条狗,一条拿廉耻乞食的野狗。
从没想到,我竟然如此可耻,亦如此可怕。
在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以将近一个小时的辛苦,我换来了人生第一桶金。
我不怪孟静,只恨我自己。
离开卫生间时,面色潮红的女人朝我嫣然一笑,竖了竖大拇指。
其实,我希望她竖起中指,心中方才更好受些。
站在枫叶卡拉OK厅楼下,我挥手送别冒着水雾白烟的高大越野车,转头望向天空。
凌晨,雪花越发稠密,纷纷扬扬。
我独自走在空旷寂寥的涪城街道上,漫无目的。
实在走不动了,我顺势坐在街边路沿石上,望着空旷寂寥的无人大街,手脚哆哆嗦嗦,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香烟,打了好多下打火机方才点燃,徐徐吐出烟雾。
继而,我双手抱头,在这个陌生城市,止不住伤心大哭。
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将我覆盖,我像个雪人。
天寒地冻,我心已结冰。
不知过了多久,待情绪有所稳定,我给孟静去电,语气平淡,说万家同意签订三千万的销售合同。
孟静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我随便找家旅馆住下,很快睡死过去。
太累了。
次日上午,我被一阵笃笃敲门声惊醒。
看见曾经拜访过的万家公司销售主管以及他手中合同,我好像全然忘了昨晚忧伤,忙不迭地热情请坐。
事情办理极其顺利,几分钟就搞定。
那位销售主管临走时,一脸匪夷所思,瞧我好半会儿。
我避开对方目光,望向窗外飞雪。
随着房门关上,我摆成一个大字,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默默无语。
临近午时,孟静打来电话,问我走没走,可以吃过午饭再走。
我情绪低落,自然婉拒,只是说,若来成都,请孟姐务必联系,兄弟一定热情款待。
孟静显然有些失望,最后安慰我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商场就这样儿,正如你所说,“你给予别人什么,别人才能给予你什么”,风物长宜放眼量,走过这段路就好。
我暗自苦笑,不知这段路有多长,需要走多久,更不知走到最后,乔不群还是不是乔不群。
下午两点,我退了房间,没有第一时间赶回蓉城。
我打车来到涪江河堤,也就是那对母子说我吃不起饭菜那个地方。
坐在石阶上,我抽着闷烟,脑中如放电影般,将绵阳之行回放一遍。
最后,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真是可耻,此时竟然毫无愧疚之情,连生日那晚都不如,现在心中仅剩几许淡淡忧伤。
涪江无波,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