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鲫愕然,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对断气体质的苦心伪装,在高人眼中是如此一叶障目。即便这高人有心相助,自己还是禁不住的后怕。
当然,若是能摆脱全然无气的现状,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若要成仙,丹田有气是最基本的。
晚霞漫天,猩红的火烧云涂满了山巅。江杨二人一同向张掌教拱手告别,手里攥着一纸约书的江鲫望向茫茫天地,唯一的出路已经被修为深不可测的张井眠规定死。现在的他,唯有刻苦钻研,在仙酒之气耗尽前的一年时间内,晋升七等拾慧境界。
在张井眠的解释下,喝下凡常炼气者求而不得的仙酿“醉翁意”的行为,对于江鲫的特殊体质,竟是如同饮鸩止渴般愚蠢。仙酒之气一旦耗尽戒断,丹田的损消,便是断气之人已无法避免。
成为断气,丹毁的双重废弃体质。论谁也不愿看到。
“玄元兄,你说,我的资质如何?”江鲫沉下心,整理沮色,问道。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是好生修行为妙。”杨玄元不知内情,好言慰藉道。
“传说中的上古力士,昔日凭借肉身成圣。以一己之力,独战九渊烛龙的初登仙人,不就仅有五成的先天资质么。”
二人一番侃谈,笑归峰下仙所。
建木三试中,所谓先天贮气六成八指的应该是断气前自己丹田的上限,在人杰辈出的滁州豪族中,确是资质平平。
在一年的时间内,利用醉翁仙人赠予的,不到九成六的仙酒之气,全力冲刺七等拾慧境界,这是江鲫目前修行的重中之重。
虽然断气有朝一日解除,但在那之后仙气用尽,这个真正的资质,会是让江鲫最头痛的。但那也不过后话,对江鲫而言,还是解决眼下约战要紧。
日复一日,
秋去冬来。
“太守与客来饮于此。”
“太守和一众宾客来到檀泉亭中饮酒作乐,提芳携岚。人法自然,鸟兽与共;道法自然,雨顺风调。一如上古之时,人偕同自然万物和乐共存。”
“饮少辄醉,而年又最高。”
“太守打点全身窍穴,百倍放大丹田神会,辄饮‘醉翁意’,即能贯通百会、至阴。上通天灵,下疏地意。攒汇古稀之功底,方得纵逝之羽化契机。”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醉翁仙人的意志不寄寓在酒中,而是隐于山,泄于水。于是得仁者观山之仁意,智者观水之智意。化仁、智二意为乐意,乐意在心。而丹田愈坚,酒液愈究。”
杏坛住持端坐讲堂,一张全篇不过五百字,字字珠玑,惜墨如金的《醉翁真人仙游帖》被他讲解的如同巨作长文般洋洋洒洒极尽详繁。恨不得逐字拆开来,一笔一划地喂入众听者肚中。
杨玄元坐在台下,早已是烂熟于心。若说倒背如流,都是低估了此篇真言在众琅琊修士心中的熟悉程度和崇高地位。
琅琊一派的整个历史,一直上溯至老琅琊山顶道观还未夯土立基的古老年代,都习究着以黄老之学为尊的修心功法,自然整个门派以崇尚清静无为的不争态度修行处世,是“山中一甲子,尘世过百年”的最佳例证。若非炼气司的接管辖制,将其名列在中原王朝天罡三十六座仙所之内。琅琊一派,几近被世人遗忘的边缘。
杨玄元身虽不动但心已躁起,还未等到那咬文嚼字了整整一个时辰早课的杏坛住持一声“下课”言罢,他就已经抬襟起身,向杏坛外走去。住持亦不在意,只是方觉口干舌燥,迟迟端起小巧的紫砂壶啜饮热茶。
门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进入仙所修行已有不长不短四个月有余,江鲫始终持有凿壁偷光,萤囊映雪的劲头钻研修行。
没有常课的日子,他在琅琊书斋里一坐就是一天。整个一层的经书秘笈都已被他翻遍。
琅琊一派,在琅琊主峰曾开凿有大小洞府各三十六座,其中有多达十二洞为藏书洞,这些极富价值的书籍在炼气司收编琅琊为中原王朝天罡三十六仙所后,便被尽数转藏在琅琊书斋中。
杨玄元不懂,这个终日顶着破旧笠盔的男人为何要在以“无为清静”为基调的琅琊仙所如此苦修,即便被同届几人称作近乎“急功近利”也充耳不闻。
奇怪的是,江鲫几乎每月都要独自登上翼然峰,接受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祭祖之日都忙于外务不曾出现的张掌教的独家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