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江坐落江北,黑山的大雪来到这里有些偃旗息鼓的苗头,除了之前几场算的上真正的雪,之后每每下雪都带着排雨,江面水位跟着高了三四尺,长江上的渔船零零散散被拴在岸边,几天都看不到一人,满是凄清寒凉。
唐璁年召集几人在知府议事厅商讨,了解到鹿青音并非请缨投名之辈,说话间也带了几分薄敬。
鹿青音裹着单株禾差人送来的浅褐流云天鹅绒绢的长袄,直挺挺的坐在官帽椅上,细长白皙的脖颈在鹅绒领的修饰下,很是漂亮。
江见时窝在自己的鹅绒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他脖子上。
鹿青音顺着茶盖抿了口茶,湿润了唇齿后,对唐璁年道:“大人,听灵瑛小姐说,此案被称为‘婴瞳祭龙案’,连岳小姐都听说过,想必在民间也不是什么遮掩的案子?”
唐璁年道:“此案在江北一带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但涉及到怪力乱神,朝廷一直不怎么插手,直到最近,太常寺少卿刘彰大人的得力门生,掌管赞礼事务的曹敬瞐,一月前惨死在江边,这才惊动了上头!”
“曹敬瞐?”鹿青音骇然。
唐璁年疑惑:“鹿师爷知晓此人?”
鹿青音忙道:“曹大人掌管赞礼事宜,听说自小就有了灵通,更是对祭祀事宜熟知,为人又谦虚好学,早就成了民间的传奇人物,都说刘彰大人对他很是喜欢,在他十四岁时就招入门中,后来祭祀事宜办的妥帖,深得陛下喜爱,年前封了赞礼郎......可是没想到,这么年轻就......”
唐璁年叹气道:“人突然没了,刘彰大人将此事禀给大理寺,可是大理寺还未着手去查,上面就有人下了令,要大理寺压下这个案子!另一边本官收到了秘密的信件,是宫内送出来的,说此案需要秘查。”
鹿青音知道信件来源不可打问,一时陷入疑思。
一旁江见时审思道:“这么说来,唐大人也不知道此案后面的人是谁?”
唐璁年将茶盖揭起,连同茶沿的茶叶一起送进了嘴里,模棱两可道:“此案无头无序,所以还要辛苦鹿师爷和江大师了!”
过了好一会儿,鹿青音抬头道:“唐大人,能否将案子细细讲来?”
他从袖兜处掏出一本册子,又在屋内寻了笔墨,侧耳聆听。
唐璁年再次叹了口气,道:“要说这案子,真是造孽啊!”
他端起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京师与黍江之间有一富庶城廓,名曰淮歌,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此地正是放歌纵酒的君子暖乡!淮歌最有名的地方莫过于江边的烟云巷,在这里茶酒坊肆,走马射角,男男女女竞相嬉戏,人皆盈门,来往多是外客,便是妓馆都分三六九等,一到夜里,彩灯一直蔓延至远处山坡脚下,整夜不熄。三年前,江上的灯船妓馆发生了一起人命案子,一死一伤,死的是寻欢的客人,伤的是与他私奔的灯船女。”
鹿青音思忖:“单看此案并未有什么稀罕,男子逃亡中不慎落江溺死,娼妓被妓馆的人相救......那后来呢?”
唐璁年道:“这男子溺亡后并没有浮在江面,而是沉入了水底......江水奔流入海,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当地衙门捞尸费了一番功夫,最后只捞出男子半个身子!”
鹿青音蹙眉:“那就说明他并非溺亡......唐大人可看了伤口?”
唐璁年道:“此事当时还未到我这里,只说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拽形成。”
鹿青音:“当地衙门可审问了灯船女?”
唐璁年:“审了!说是......”他顿了顿:“婴灵。”
江见时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轻轻点在椅子扶手上,润白的指甲微微透着粉色。
鹿青音歪头看向唐璁年:“此话怎讲?”
唐璁年道:“这船灯女落入江中,看到有孩童拽着那嫖官不放,直到嫖官被什么东西撕成了两半。”
“什么东西?”鹿青音问。
唐璁年犹豫一阵道:“说是吃人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