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狭小,北有拓跋氏、西有姚秦,又经历了一番战乱,民生凋敝,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江南之地,不可轻言放弃,这是将士们的根基所在。”刘裕思量一番,认真的说道。
看着父亲的模样,刘义之猜测,之所以把心腹刘穆之留在齐地统摄后事,未必没有留下退路的意思。
或许起初并没有,但如今何无忌战死,刘毅溃败,或许父亲现在内心庆幸,把刘穆之留在了齐地。
接着,刘裕又以教训的口吻说道:“你应当谨言慎行,这些悖逆之言若是传到外面,让人如何看待我们父子。”
淦,刘义之觉得,自己家现在这样,有点像至尊版的司马懿父子。
毕竟,当年还有一个曹爽压制司马懿,逼得他装病卧床,直到最后,兵行险招,给曹爽来了个偷家,才算彻底翻盘。
而现在,北府军六巨头,何无忌、魏咏之已经死了,孟昶一个失败主义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手握重兵的刘毅,被卢循锤的元气大伤,诸葛长民贪婪无度,丧失人心。
如今的皇室司马家,比当年曹氏更加衰微,毕竟人家曹髦是死在诛杀司马家的路上。而当今晋安帝司马德宗,口不能言,行动不便,冷热不分,纯纯一个工具人。
不管怎样,听完刘义之的一番话,刘裕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望着意气风发的刘义之,刘裕感叹道:“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个混迹京口的浪荡子,如今,我的儿子强于我当年,这或许是上天眷顾我家。”
“建康乃是朝廷根本,一旦有失,江南不保。”这一刻,刘裕瞬间想通了,他不是为司马家,为那些士族权贵死守建康,他是为了南方百姓,更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想通一切,刘裕心情顿时舒畅起来,自己的先祖好歹是高祖之弟,他要拿回老刘家失去的一切。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高祖、世祖的笑容,听到他们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刘寄奴,好样的,精神点,不要丢份。
想到此处,刘裕猛地一激灵,精神振奋,重新燃起斗志。
“孟昶这个匹夫,贪生怕死,被叛贼吓破了胆。”
刘裕忍不住骂出口,随后又对着儿子吩咐道:“如今人心浮动,若是都想着外逃,士卒又怎么肯拼命。你立刻率领兵士,巡查城门,凡是敢出城逃匿者,皆按军法从事。”
“诺。”
刘义之领命而去,随后,刘裕又让府僚发出公文,将惧敌怯战的魏顺之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失败主义者孟昶的言论,杀伤力实在太大,堂堂尚书仆射都说要退避江北,一众官员、百姓自然争先逃命。
谣言也越传越离谱,甚至传成了孟尚书挟持皇帝,要投降贼军。
刘义之领兵穿过街道,见路上行人皆是神色匆匆,更有拖家带口,赶着牛车奔向城门口的,一副慌忙逃生的样子。
跟在身后的士卒,神情也多有不殆,毕竟先前与慕容氏厮杀,尚未得到休整,又直接南下回防建康。
如今倒好,自己一头扎进这个火药桶,他们却往外逃命,那众人豁出性命与贼军厮杀,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也不是所有士卒都有这个念头,有的纯粹是随波逐流,看淡生死,也无所谓,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乱军之中,多活一天,就是赚的。
有的则是习惯了杀人,享受收割生命的快感,尤其是打败敌军,追着他们砍,仿佛自己就是世间的主宰。
“让开,我乃当朝御史中丞的家眷,尔等阻我去路,是想要尝一尝吾的厉害吗?”
城门口,士卒拦下了将要出城的牛车,坐在里面的一个衣着富贵的年轻男子,语气激烈的威胁道。
“车骑将军有令,城门戒严,任……”
士卒还未说完,只见牛车内的男子拔出腰间精致的宝剑,好像受到了什么侮辱,脸色涨红的说道:“吾家名门望族,你一个小小的城门士卒,也敢拿车骑将军的名号恐吓我等,是真的以为我手中宝剑不敢饮血吗?”
这个人倒也聪明,把士卒反驳他的话,说成恐吓大家,想要煽动气氛,让众人和他一起发难。
城门口的其他人,见有人带头,自然趁机附和道:“贼军马上就至,却不让我们出城,这不是想要害死我们吗?”
“对,为何不让出城?”
“连尚书这等高官显贵都跑了,为何独独阻拦我们?”
“……”
一时间,群情激愤,城门口乱作一团,尤其这些人还带着不少僮仆庄客,士卒不敢贸然弹压,只能堪堪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