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心中暗想,终于说到目的了。
“伯济,既然大费周折请我赴宴,有话不妨直说。”
“那就,悉听遵命了。”
郭淮眼中的病弱之态,瞬间消散全无,眼眸化为毒蝎,死死盯着刘云不放。
“前夜,我军被板楯蛮背叛,大败于汉阴城下。”
“此计,乃是郭淮一手安排,自认为绝无缺漏。”
“我已扣下七姓蛮王家中质子,又许以重利,分化众人。”
“你如何调动那板楯蛮为你所用?单凭五斗米教的鬼神之说,恐怕难以安抚人心吧。”
刘云取酒自饮,两盏烈酒下肚,方才开口道。
“伯济计策的确高明,可你不知道的是,这支板楯蛮兵,是我从巴西调过来的。”
“在与张儁义大战之前,早就暗中布置了。”
郭淮还是不解:“可是,你无法保证他们会为你所用,七姓夷王皆是狼子野心,谁能给他们最大的好处,他们便会归附与谁。”
“哪怕七人之中只要有一个蛮王愿意归附大魏,你的计划,便会为我所知。”
“没错……”刘云饮了口酒。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把计划告诉他们。”
郭淮愣住了……
他猜得到这支板楯蛮或许有可能是南郑方面的援兵。
但没想到,刘云居然算到了这一步,根本就没把计划告知这群夷王。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自己来的?”
“不,我还是放出了一些消息。”刘云淡淡一笑,回想起了当初给王平的那几封信,王平不识字,自然看不出蹊跷。
“我只告诉他们,南郑将有大战,对于他们而言,战争便意味着发财的机会到了。”
“所以,七姓夷王会带着族人北上。他们作为墙头草,看到哪边强盛,便会追随哪边,人心便是如此。”
郭淮恍然大悟。
“所以,你不放他们进城,任由他们投奔莪军,任由我军扣押人质。”
“甚至猜到了旱山之中并非是黄权的兵马也装作不知,就是为了埋下这颗棋子?”
哪怕是最高明的棋子,在郭淮、曹操这等人物面前也不可能完全不露出破绽。
除非那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那他才会全无破绽。
“懂了……”郭淮苦苦一笑。
现在想来,那黄权将要到来的消息,估计也是刘云提前散布的!
等到魏军陷入不得不快速破城的窘境之时,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用板楯蛮装作蜀中兵马去骗开城池。
饶是郭淮百般谨慎,最后还是陷入了刘云的思维陷阱当中。
如今想来,不必急于破城,围点打援,才是最优解。
可当时,怎么偏偏就被刘云饶进了圈子里。
郭淮思虑片刻,还有一个疑问。
“阁下把黑白不明的棋子抛出去,你怎么知道,这枚棋子最后是黑,还是白。”
“如何能保证,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们传递给你的消息不是假的,如何保证,他们在战时一定会帮你?”
刘云尝了一口鲜美的鱼肉,缓缓道。
“很简单,不明黑白的棋子虽然有七颗,想同时满足他们所有人的野心,我的确做不到。但我只要保证其中一颗是白色的,我就能知晓你们的全部计划,提前部署。”
说到这,郭淮已经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你选择的人是?”
“何彦!七人之中地位最低,但也是最想翻身的那一個!”
郭淮嘴角抽了抽,又问道。
“理由呢。”
刘云嘴角微弯。
“他……没有子嗣。唯一的外孙儿,在我麾下任职,何彦别无选择。”
“你必须满足七姓夷王所有人的利益,才能保证他们归心魏军,而我却只要保证何彦能够独霸宕渠。这……就够了。”
作为防守方,刘云有天然的选择优势!最重要的是,二人之间存在信息差。
郭淮不知道王平的存在,校事府也不会在意一个不认字的米贼。
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而且作为进攻的一方,郭淮必须要满足所有夷王的野心,否则只要有任何一个人露消息,他就会陷入被动。
诚然郭淮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可是这也仅能收买其余六人,何彦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
魏军的许诺再大,也只是战后才能兑现的支票。
而刘云许诺给何彦的,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只要将其余六大渠帅杀灭在此,何彦便能借助五斗米教的力量,一统宕渠。
这样的利益摆在何彦面前,他根本就不需要思考。
既然能一人吃饱,何必再跟六人共享?
人心的贪婪,现实的诱惑,没有人质的拘束,外孙子的亲情加分。
一切都让何彦理所应当的倒向刘云。
这一颗棋子,盘活了全局!
啪、啪、啪……
水落石出。
郭淮勉为其难的笑着,脸色苍白的鼓着掌。
他本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好,想尽一切手段,推敲各种可能,已经排除万难,得出了最优解。
却没想到,这个最优解却是刘云正想让他推出的答案……
你以为的,只是我想让你以为的!
就像试卷考了满分,不意味着你学透了所有的知识。
那只代表着,出题人允许你考一百分……
看破全局后,一种深深地压迫感堵在了郭淮的心头。
“布下七枚棋子,最后只用一颗,便反转局势。”
“刘升之,你可真是见微知著,滴水不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