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陈信不起眼的回到李浔身边。
低声说:“属下打探明白,太尉府的高衙内征用这些禁军给他修宅子,没有工钱,只管中午一顿饭。有个姓宋的禁军想找府上管事要个说法,要么给钱,要么至少让他们吃饱。”
“高衙内人就抠门小气,只供饭不给钱,这饭钱又层层克扣,到他们碗里就只剩下发霉的陈粮,烂菜叶子,鸡屁股和猪下水都难得一见。吃不饱饭,这伙人自然闹事。”
“那宋武学把事情捅出去,高衙内听说了,非但没让那些管事把贪的那些钱吐出来,还让管事和看守往死里折腾那小子。”
“暑天干活不给饱饭,居然连水也不让喝一口,动作慢一点就要挨鞭子。前日把人生生累死。”
“这帮禁军不忿,说要找这边京城里最大的奸臣要个说法,以暴制暴。”
李浔听出不对,问:“他们居然还懂以暴制暴,这些是谁教的?”
“禁军里有个穷措大,读书不成,如今在禁军办差,偶尔会教他们写名字。”
李浔递给陈信几锭银子,大概二十两,够让人风光大葬了,也够让这些禁军吃几天饱饭。
“给他们拿过去。”
那帮吵闹的汉子见到个不起眼的下人走来,送了几锭银子:“我们主子瞧你们可怜,拿去把人葬了。”
余光亮呆了呆,差点没拿稳银子,先前打他耳光的那汉子连忙攥紧他的手。
没想到有善人慈心,给宋哥哥下葬的银钱这就够了。
他怔怔看着那个陌生的郎君,人已经走远,只看到人群中的背影,夹杂在贩夫走卒中,如此清晰。
“敢问恩人叫什么名字?”余光亮攥着银子,大声问。
李浔略一思索,声音遥遥传来:
“王黼。”
本想报蔡休的名字,但和这些抗议闹事的沾上关系,李浔担心伯父伯母会打死他,就用上门送礼的陌生名字试一试。
确认一路上没人跟着,和陈信绕了几圈回到家中。
用过饭,李浔给陈信十两银子,让他去查王黼还有蔡二蔡三。他现在出手阔绰了很多,全靠蔡攸的支持。
陈信拿了银子,却没走。
他跟李浔混了几天,胆子也大了很多。
陈信问出一直埋在心里的疑问:“郎主为什么要给蔡大官人下药?”
李浔打量着他,这几日过去,陈信身上还有伤疤未痊愈,但身体看着不那么嶙峋,不再是空骨架子晃荡,人结实了许多。
现在更是问出这样的问题,有求知的念头。
李浔很高兴。
他回问了一句:“在你看来,谁是蔡攸中毒最大的赢家。”
陈信脑子里闪过许多人脸,都是在樊楼偷东西时看见的那些高高在上的朝官。
他不了解朝政,不知道庙堂权力斗争的是哪些官员,也不知道蔡攸耽误两个月功夫是谁得利,一张张脸在他心里闪过,每一张都非常可疑。
就在他琢磨的时候,李浔说:“是我。”
陈信抬头发怔。
李浔轻声解释说:“你且看诗会前后,有什么不同。”
“蔡休从一走马斗鸡的纨绔,变成能让蔡攸委任腹心的族弟。再看我呢,不下毒同样可以前往太尉府参加中秋武会,但那样离权力中心就要远得多了。”
陈信在心里琢磨“权力中心”这个词,虽然陌生但很快理解其中意思,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他在心里想,原来连郎主这样身份高贵的人,也要努力才能接触到朝政么。
李浔说:“今日起你去挑选三五个人带过来,男女皆可,垂髫之童亦无所忌,年纪尽量不要成丁,把他们的身契带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