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一幕一幕如梦般浮现在眼前。
不知原谅什么,诚知世事皆可原谅。
如果说是从那句“以后再也无需宁心了”作为结束,那么,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当时的阿茶给大师兄留半块麻花开始,或许是从大师兄的王麻记糖葫芦开始,会不会更早?
早到大师兄被那只凶悍的妖物所伤开始?亦或者是更早更早,命运就已经提前悄悄埋下伏笔。
阿茶慢慢阂上眼眸,如果是从师傅羽化的那天算起,时间也已经过去三年了的,如果再早一点,从大师兄伤好之后离开沧溟山那天算起,这个春节过完,就刚好四年整。
下山这三年来她独身游历,体验着师傅口中为她描述过的那个俗世红尘,不再局限于沧溟山无忧亭那一方天地之中。
她用这样的方式,在山下和山上所有那些藏于内心隐秘的往事,轻声挥手道别。
“所有在生命里让你心动过的一切,都有过它的值得。不要难过,因为我们都是无可避免的被年岁裹挟着前进前进。”阿茶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不可选择的出生,无可避免的成长,独自面对的生命终点,不断的离开,不断的舍弃,也不断的拥有。
有时候,你若偶尔回过头看,那些疲惫不堪却仍保持善意的日子,全都是风景。”
“可过去的,早就都成了风景。”
既如此,学习着再次大胆拥抱生命里崭新的太阳吧,低头看看你身边那还在涌动着的,那将死之人梦寐以求的关于“生”的寸寸光阴,一分一秒都不可轻视。
不要总拿过去旧的眼光来看待新的事物了,一成不变的想法,很难跟上这个瞬息万变的人世。
毕竟,或许到最后,我们什么也不会拥有,既然,到最后,我们什么也不会拥有。
那么这一次,阿茶希望,能够完完全全正视自己的内心,无论发生什么,她希望这一次的阿茶,勇敢一点,不再逃避。
她要做回那个,每日自己看了都觉得十分高兴欢喜的阿茶,茶曦和。
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仙君林青阳正半倚靠在那张美人椅上翻阅着古籍,那是一本老庄之道。
阿茶发现这些日子来的相处,林青阳偏爱道法自然和菩提佛理这一类的正道修炼之人常常翻阅的书籍,其次才是那些医理杂记。
阿茶推门进来,门缝里溜进冬日屋外丝丝缕缕的寒风,屋内的烛光晃了晃又爆了一回灯花儿。
林青阳抬起他那双清澈儒雅的眼眸,看了一眼洗漱完毕进来的阿茶。
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今日在西市买的新衣,而是自己那套穿在她身上会显得宽松许多的衣物:“阿茶早些休息吧。”
说完,林青阳又继续低头翻阅自己手中的古籍。
阿茶本来演练了一肚子的话想跟林青阳说,但见他如此,那些本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到了嘴边的话,此刻一溜烟的又都回到了肚子里。
“嗯嗯,”阿茶乖巧地应着,然后自觉走到床边,轻轻将帷幔放下,不一会儿又突然露出个头来,对着外边儿的林青阳说了句:
“那恩公也早点休息?”
“嗯,”林青阳没抬头去看她那颗忽然从帷幔里探出来的小脑袋瓜子,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纤长的手指又轻轻地翻了一页书籍。
阿茶见她态度冷淡,和平日里的和言细语完全不同,便失落的重新躺回枕头上。
就着屋内明黄色的烛光,隔着帷幔,她的眼神一直不由自主的落在,离自己卧榻大约三四尺开外的美人椅上。
而这边一直半垂着双眼看似在读书的林青阳,其实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手中的这本古籍上。
在阿茶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心里,一直握着那枚玄英刚刚留下的玉佩。
这玉佩是和他的体温一样冰凉凉的。
良久,屋内只剩偶尔轻轻爆一下的灯花儿,炭炉燃烧时,产生微微少许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屋外又开始下雪了呢。
林青阳抬手掀开半披在自己身上的毛毯,从美人椅子上起身,几乎是没有发出声响地将手中的古籍放回了书架上,然后又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他知道阿茶今夜还没有睡着,他还得继续在阿茶面前扮演一个“普通人族文弱公子”的形象,所以就去了隔壁药房,烧水洗澡。
一直未入睡,察觉到林青阳离去的阿茶,缓缓坐了起来,凝神探听了一下隔壁的声响,猜到自家恩公正在烧水准备洗漱,就赶紧心虚的躺回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可闭上了眼睛不代表闭上了心呐。她的脑子里还是恩公和那个冰雪女侠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