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是一个不别样的季节,是句假话,很容易被拆穿的那种。
这种烂笑话在现实生活中大概没有人耐着性子来品,于是我从来不说。即使我自己很喜欢,一个人能开朗一下午。我就是那样的人,但我很少做那样的人。
自习课
同桌在跟我聊天,关于哪个班的班花喜欢哪个音乐老师,哪个女生的胸部奇妙的惊人,哪个女生越看越耐看什么的。总之都是和女生有关的话题,他就是这个德行。
就是那种没看到女生短裙下的安全裤会觉得吃亏的那种德行。
我不喜欢,但是也不会做什么无力的反驳,如果要反驳反驳,也只会在旁边有女生能听到的情况下——为了搏女生的好感。
班主任来了,很善良,选择从前门进来,如果从后门突然袭击,班里大概会很精彩。
很年轻,去年刚毕业,第一次当班主任,是一个小个子美女——如果嘴角边没有长一个豌豆大小的黑痣的话——长在右半边——从讲台下向讲台上看。
她拍拍手,宣布了一件事。
关于不久的植树节。
没有说活动的内容,只是说要找一个负责人去开会。
这种事不难预料,有人会主动请缨,而且闭着眼都能猜到是谁。
刘芓桉,成一芪。
大概只有这俩,其他人都会看看活动的内容合不合自己胃口,或者擅不擅长,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责任,但对她们两个而言,只要积极就是对的,积极的人永远不吃亏。
就是那种没有能力但喜欢有风头的人。
如果没有能力但喜欢出风头的正好还是个会哭的女生,还会很热闹——她们很磨人,像是和人混熟后就开始就肆无忌惮撒娇要王中王的野狐狸——如果不听到类似于“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件事不怪你。”“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的安慰,她们是不会罢休的。
当然,即使她们举了手也不会选她们。
“我觉得漆雕可以。”
我的同桌喊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表示赞同,对我的赞美声此起彼伏,像是投喂两粒安眠药都摆不平的大海。
漆雕是我的姓,漆雕过。
中国姓,虽然根本解释不完,总有人误以为我是日本转校生。
不论老师问什么,不论哪个老师问,只要有缝的地方就会听到我的名字。
我就是这样的人。
···
会议室在楼下,我是最后到的,故意的。
我一边同认识的人打招呼,一边假装很积极的走向最后的空位——虽然打招呼也很积极——也是假装的。
有很多“朋友”。
朋友,被频繁使用,终于还是变得廉价起来。
友情是被人类抱上神坛的,也是被人类一脚踢下去的。
长桌的尽头是学生会主席潘明宇,因为刚上任,我还没来得及跟他搞好关系。
他脸色并不好看,应该是生病了。
对面坐着的是一个相熟的学姐,坐下后向她轻轻挥手,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虽然他本来就难看。
在介绍活动前,他先介绍了自己,仅用十一分钟就把他辉煌的前十八年说了个通透,从小学书法一等奖到英文演讲冠军,从马术到直升机驾驶——连在英国的哪个培训中心都只是格外低调的一嘴带过。
我很想当场问问这位主席有没有在两岁时尿过床——我想是一定没有的吧。
介绍完后,他特意整理了一下领子,喝了口水。
“这次植树节的活动,我们打算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在三月十日,放学后全校师生在大会堂一起举办一个关于爱护树木和植树精神的活动,大概一个小时。”
“稍微打断一下,这个方案是校方决定,还是主席您代表学生会提得预案?”
我打断了他,很礼貌的举了手。
“阿·····是预案,大家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大方提出来。”
“第一部分这个方案占用了非公共时间,而且说是一个小时,但开起来可能会更久,很难照顾到一些家里比较远的学生,老师。”
“但是这样大家都才有参与感,而且校长没有多批给我们时间。”
“但是有一个情况,且不说很多学生会逃跑,在学生自主组织的情况下,没有校方的约束力,老师要走,我们总不能拦着吧?参与感的效果也达不到吧?还是主席您已经和校长沟通好了,就是要把所有师生都留下,不论什么理由都不能通融?”
“可是我答应校长,要录像帮学校宣传了。”
是因为完全没想到有人会反驳这天才计划吧,主席大人。
“解决方案有很多,比如让每个班都做一个主题板报,拍几张好看的,再配上主席您关于爱护树木的文章,发给报社,既有参与感,又宣传了学校,如何?”
其实就是告诉他,他那封又臭又长的发言稿还有用武之地,让他退让的痛快一点,毕竟,只要借用学校的名义,而且多少沾点正向价值,即使再空洞的场面话报社也会登的。
“也不是不行,细节我们等下讨论。”
他扶了一下眼镜,又喝了口水——话说,为什么我们桌边没有水?
“我们的第二部分是植树,周末的时候我们请了老师为我们讲种树课程,学生代表要参加,并且要实际参与种树,因为学校没有空地,授课和种树我们都约在了东山公园。”
“人家能同意?”
又是我,大概也只能是我了。
“公园负责人和我爸爸是同学,没什么问题。”
呃——
“我觉得时间可以改一下,周末公园的人肯定多,集体种树肯定会影响人家的正常运营,虽然说人家答应我们了,但我们应该换位思考一下对不对?植树节这么有意义的事,肯定有很多人对不对?”
“也有道理。”他皱着眉头,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孩子,还挺听劝。
“那就让它变得合理。”
一个声音传来,女生,不远,就在学姐的右手边。
认识,路佳兮,在我同桌开黄腔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她的名字,是一个学习很好,很漂亮的女生。当然,有很多看不好她的人,不是所有人,但的确是很大一部分人——虽然不知道她受攻击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我知道我不该靠她很近,免得血溅我身上——不管是谁的血。
“既然要给报社,就事先写上这次活动,让去公园的人更早知道我们的活动,如果我们的活动在人们的心目中潜移默化的成为应该的景象,反而会增加公园的游客,这也是换位思考。”
她很自信的说,不是还用笔尖点纸来协助她语言的节奏。
表面上问题完美的解决了,但实际上,报社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公园那么大,三十个人种树也不会影响什么,更不会有什么人真的在乎植树节——自始至终我只是站在主席“一览众山小”的视角下,让他改变他略显脑残的计划。
关键在于路小姐为什么也以这个视角?
到最后细节处理我没有参与,都是路佳兮和主席决定的。
余下的时间,大多是依靠和学姐做些可爱动作来打发的。
本来我对这种事就无感,两个人如何讨论都无所谓,男女一组,一组一棵树,留有专人拍照等等,总之是一堆两个人感觉很细心的设计。
虽然真的很细心,不过,这细心大多来自于路佳兮。
我有偷偷瞟了她,不论怎么看都是很漂亮的女孩,而我之所以看她,也是因为的确漂亮,没忍住。
我对学姐做某个韩国男团的标志性动作,眼角处,路佳兮的发丝在短圆脸的一侧,遮住了她的眼角。
···
“七七。”
最后一节课,数学课,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板书——她从来只用板书授课。
林柠柠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后背。
声音很甜,林柠柠的声音向来很甜,也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声音,学校的大型活动的主持人向来是她,包括今年招生的宣传视频也是她配的音。
“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