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雕。”
“有事说。”
“我们去动物园呗。”
“可以,但是没什么必要。”
“来呗,为啥不来?”
“我也没说不来。”
这是我跟刘同的对话。
下午两点,市里的动物园,阳光很大,很累人。
这就是暑假吗?永远有人寻,永远在路上,永远微笑。
其实并没有什么人真的在动物,这一路走来,我们成功见到了老虎,狮子,猎豹,黑熊,它们很精神,但是我们打起了哈欠。
话说这样的生活应该还挺好,如果有人不介意,不反感,把我养进笼子该多好,我比那些小东西要听话。
不仅听话,还通人性,懂事。
我看向前面走的颇为开心的三个人,子同,紫铭,紫涵。
很多人都知道我们四个关系好,相对其他人而言,格外的好,似乎上厕所都要凑到同一个课间上。
双胞胎的人设其实真的很吸引人,我不是,但是他们是,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走进了他们。
当然,子同,在我们四个人中,更多的属于是挡箭牌的作用,有什么麻烦尴尬的事,我很乐意巧妙的推给他,而且他绝对不会拒绝。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在吗?”
路佳兮发来了一条微信。
我回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一只小猫,白色的,单手比Yeah。
“七点的电影,我请你。”
“是吗?”
“去不去?”
“去吧。”
把手机放下,情不自禁的笑出来,有人发现,紫铭。
“哟,怎么个事儿啊?笑得那么淫荡?”
“谁啊?”
子同看向紫铭,似乎他,真的不知道某人在说某人。
“反正不是我。”
我加快了几步,把他们甩的远远的,紫铭追了过来,子同虽然压根没搞清楚状况,但是也向这边跑,只有紫涵一个人,默默的看着笼子里的一只猪鼻蛇。
…
并非逢年过节的时间,电影院的陈设也没有多特别,毕竟是暑假,人总归还是很多,我在来来往往的人中去寻她,却像是漫无目的的游荡一般,像是谁家的泰迪走丢了一样。
电影院的宣传牌上的一张张脸都颇为熟悉,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但偏偏好像都认识。
这一张张脸中,如果有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塌房了,恐怕我不免要帮别人恶骂一顿,虽然根本谈不上什么恶意,只是因为有人颇为喜欢她罢了。
尤其是林柠柠偶像塌房那天,我骂的格外起劲,像是护主的吉娃娃。
宣传牌上闪着各色的光,没什么,不过借助这光,我从玻璃框上看到了我自己。
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一丝落寞。
这张脸没有什么够特别的,鼻子就是鼻子不是眼睛或嘴巴什么的,就在那里,算不上漂亮,可是绝不值得自卑。
我又为什么忽然有那样的一份落寞呢?
我宁愿觉得这份落寞,是因为我在人群中寻找路佳兮,竟然这么难。
虽然这里的人远比图书馆多的多。
其实我是可以给他打电话的。
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在人群里去寻一寻她。
“竟然没有穿加肥的阔腿短裤。”
我听到了这样一句嘲讽,我没有看到路佳兮顺着人流向我走来,我只是一回头,她就在我眼前。
嘲讽我之前,她还特意清了清嗓子。
“这是在失望吗?也不是不可以穿,你要是觉得咱们关系已经近到可以看我腿上纹的三只大蜈蚣的话。”
一大串烂话。
她很聪明,没有搭理我,只是转过了身,向前走。
恐怕她很明白我刚才那一段就是烂话。
她见识了我太多的烂话,于是就不把我当笨蛋了。
其实偶尔当当笨蛋也不错。
今天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似乎有两根天蓝色的发卡,现在是她的背影,我看不到那两只发卡。
“想跟你说话,却找不到话题该怎么办?”
我们穿过大厅,人逐渐少了起来,灯光也没有那么明亮了。
“那就别说话,别一会又跟丢了。”
“我又不是笨蛋。”
“你不是吗?”
我料到了她会反问我这一句,但是我没有想好怎么回应这一句,我就是想听她骂我一下,虽然真的好贱。
但是,她说我是笨蛋诶。
“好冷淡。”
“是我骂的太干净了吗?让你觉得我很冷淡。”
“原来你是会幽默的。”
“没你那么无趣。”
其实路佳兮那么漂亮,穿着白裙样子,不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那么美。
但是总是没有那种我想象中的白裙里该有的样子。
总是透露一种云端上独舞的感觉。
虽然那种感觉好像本来就该是白裙子所赋予的。
或许是我见到的白裙子太少了吗?
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路佳兮呢?
算了,不论如何,即使人再多终也是她先寻到我的。
…
在人群中,路情川夸张的把手举过头顶,挥动的很快,另一只手微微抱着自己的母亲。
他母亲的旁边还有另一个男人,恐怕是他的父亲。
怎么说呢?在此时此刻,我的出现好像有点不合理,像是乐高里混了一块牛奶巧克力一样,这场景怎么看都是一场颇为有仪式感的家庭活动。
我刚想去做一下介绍或打个招呼,结果便被路情川一胳膊拦走了。
“我们去买爆米花。”
他大抵是给他的家人留下了这样的话,我从苏家夫妇的眼中看到了些许不满。
她呢?
我想看她的眼神,我以为这种情况下,我一定会首先去看向她的,可事实是,我的确没有看到她,没有看到她的眼睛。
“话说,真的不给我显得礼貌的机会啊。”
“哎呀,不用在意,我爸妈没那么讲究。”
他依旧揽着我的脖子,右手。
“你确定?我看叔叔那身西装好像不便宜。”
“嗨,在意那个干嘛?他热又不是你热。而且他们刚才那是对我又不是对你,这种私自把客人拉出来,在他们眼里是很没有教养的,他们对外人没什么要求,就是家教严点。”
我总觉得他是想向我暗示什么。
“你觉得我信吗?”
“不信就不信咯。”
“有点无语。”
“到了我这个年纪,就可以不在意父母的情绪了。”
“你是如何做到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说着这么荒谬的话?”
“只是对你才这么讲而已,而且你会理解的。”
他放开了我,我们一前一后,排着爆米花售口的队。
这期间我们没有任何交流,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那个温文尔雅举着高尔夫球杆一杆进洞的人。
现在跟个刚成年的老流氓一样。
不过帅这件事情确实证明了一点,他不用像我一样,就可以收获那么多那么多的目光。
两大桶爆米花,四杯不同的饮料和一瓶矿泉水。
“所以,你家看电影,为什么要叫上我?”
“问我干嘛?不是她叫你来的吗?”
“虽然她做事确实既任性,又莫名其妙,不过怎么看这件事情也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
“我倒是用了一些小手段,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猜一猜。”
我沉默了,并且给了他一个我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表情,左眉毛上抬,右眉毛下移,抿住嘴唇,歪起了头。
大概是这样的表情。
“好了,其实我都懂,你也很想跟她看电影对吧?只是不好意思说,对不对?”
“可是,把叔叔阿姨带过来这件事情,确实不太能让人理解,你懂吗?”
“主要是不以家庭聚会为由,她不来啊。”
“哪个正经家庭家庭聚会看电影啊?”
“这就是另一个小手段了。”
“不是,全靠猜呀?”
“你也不可以不猜,好好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就好。”
“别让我说脏话,真的,谢谢。”
他笑了,又揽住了我的脖子。
阿姨向我们挥手,阿姨穿着一身大红裙子,很胖,手臂上的白肉像是一团格外柔软的糯米果冻,还是加了椰汁的那种。
“情川!情川!情川!电影要开场了!”
“知道了。”
路情川先生跑了过去,没拿爆米花的手抱住了他的母亲,显得像小孩子一样调皮。
我忽然觉得,他原来那么懂事。
…
他们一家三口先进去了,只留下了我和路佳兮,听路情川所说我们两个是同一场电影。
还是他使了一些小手段的原因。
我们两个坐在等候区,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两个人,一言不发,我发着呆,她看着手机。
路佳兮不吃爆米花,所以我的手里捧着一小杯爆米花,我也不喜欢吃,但是路妈妈很热情,我身为客人,也不好拒绝。
因为在发呆,我仿佛就这样听到了爆米花在氧化中慢慢冷掉的浅浅的哭泣。
来来往往的人大多在我们背后,偶尔会有相识的人过来打两句话,但时间没有多长,大家在暑假打扮的那么用心,终究还是要陪那些他们想要陪的人。
我旁边正有一个婴儿在哇哇大哭,用别人自然听不懂的语言来要求世界满足他正在倾诉的欲望,他的爸爸和妈妈很宠他,虽然根本听不懂他的语言,但他们会很有耐心的一次次把它试出来,像爱迪生一次次换灯丝一般努力。
所幸婴儿的欲望虽然多,但都不大,还算容易满足。
我不喜欢小孩子,因为他们明明出生,就那么有自信的要求世界,而且暂时用不上被世界要求。
其实,在电影院快乐开心的消磨一段时光,始终只是人们的幻想。电影院里有当场撕破脸的情侣,大声管教孩子的父母和无理的霸座。当然,还有寻不到主人的脚臭味。
包括期许已久的除夕年夜饭,如约而至的游乐园之旅,省吃俭用的三亚冬日礼。
在未开始前,是美好结束前。
一段时光让人饶有兴味的,从来不是计划如实进行,而是这段旅行中有惊喜产生。
虽然这个观点是为了给从不做长远计划的自己找借口才第一次想出来的。
“给我吧。”
我对她伸出了手。
“什么?”
“你的包。”
“为什么?”
这种无理且任性的要求,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拒绝吗?
“红色的包跟裙子未免太不搭了。”
“那是你审美太差。”
“怎么又攻击别人啊?人家只是实在没有话题了想搭搭话而已,好委屈啊。”
“你的情商好低,找这种话题。”
“对不起,我错了。”
我低着头,嘴里塞了颗爆米花,用那个氧化的爆米花得代替自己其实没有很想的哭泣。
最终,在我们进场时,还是被误认为了年轻的情侣,虽然这是不难预料的事,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发生,但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样诉说。
我把爆米花放在我们两个中间,看到大荧幕上的题目时,我才发觉这是一个恐怖片。
也听到了路佳兮轻轻的一声深呼吸。
手里的红色小包被两只手抓的变了形。
我不喜欢这场电影的开头,因为这开头描绘的是一对年轻情侣在酒店激吻的场面,颇有美感的与白色丝质床单滚在一起。
女主角圆润的肩膀无不透露出某种似青春的骄傲与生机,实在是惹人扎眼。
我不经意的往那边一撇,路佳兮正在悄悄瞟着我,就像此时我向那边撇一样,小心翼翼。
那红包越抓越紧。
不过幸好这是恐怖片,当女鬼从男人鼻孔里爬出来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
其实看了那么多恐怖片,我自己也总结出了一些经验,只要不把自己带进去,恐怖片就不会有多恐怖,所有的恐怖片只有看进去了才是恐怖,如果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蠢导演的布景,手法,用意,技术高不高明,倒也就没什么好恐怖的。
本来在导演极高明的留白上演时,我想拍拍路佳兮去搭搭话,想了想,这是路佳兮就打消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