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的很入迷。
手里的包抓的也越来越紧。
如果……
如果是林柠柠,我会把胳膊伸过去。
如果是林柠柠,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是林柠柠,她会用手紧紧抓住的我的那只胳膊,留下至少11个指甲印。
终于,可乐杯里只剩下冰块了,很想听冰块在杯中摇晃的声音,但是又怕打扰到了路佳兮。
我们在昏暗的影院彼此拉扯着合适的距离,虽然失败了,而且这句话没有任何所应该期待的转折。
我看着她的侧脸,发丝微微遮挡着被大屏幕映的亮晶晶的双眼。
那是认真而好奇的目光。
我不喜欢的那个。
但是,那目光,那么像一幅画。
至少在灯未亮之前。
我喜欢那幅画。
…
如果人类的文明还在,灯永远会亮起,这样的笑话不好笑,然后我对自己讲了好几遍。
还是不好笑。
还是不能把它讲出来。
假装百般推脱的受邀参加了本该只有他们一家四口的晚宴。
虽然即使我真的想推脱,因为路情川的关系,怕也是一时间走不掉的。
火锅,很好吃。路佳兮坐在我对面,没费多少功夫,也没花多少心思,很轻松的讨得了路家夫妇的欢喜,只是,这样做也很轻松的被路佳兮讨厌了。
饭后,路佳兮和她的父母坐同一辆车,我被安排到了路情川的车上。
我在不冷的夏风中,等待路情川把车开过来,虽然我以为以他的调调,我以为他会把路佳兮留下来陪我,不过这样也蛮好。
那辆黑色的特斯拉空调开的很凉,他让我喝苹果汁,还告诉我,路佳兮喜欢喝。
“我总不能这都信你吧?”
我发现他并没有走我回家的路,而是默默的开往了城市的中心,我没说什么,没意义。
“爱信不信。”
“那就不信。”
“那次从我家走出以后,你们又去了哪?”
“情商这么低吗?找话题找的好拙劣。”
“我只是身为哥哥,怕妹妹被什么不明身份的人带走了。”
“但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啊,只不过是试探一下,看看你说不说谎。”
他的车开的蛮稳,很慢,平静的穿过这座城市。
“那是她偶尔会来的健身房。”
他指向了远方的一个黑色建筑,那建筑发着蓝光,里边似乎的确是有跑步机,跑步机上似乎的确有穿着汗衫,正在奔跑的人。
“偶尔?”
我喝了一口苹果汁,看着他,他没说话,我也就不再等待他的回答。
“那是她常去的KTV。”
他忽然伸手指一个方向,彩色的光,店面很小,看起来蛮别致。
“她会去那种地方?”
“她很喜欢唱歌,但是又不喜欢被人发现,就自己办了一张卡,自己去那里唱。”
…
“那是她经常去的公园。”
“那是她经常去的咖啡屋。”
“她会时不时的去那家猫咖转一转。”
“那家小书店她一呆就是一下午。”
“她最喜欢吃肉,尤其是烤肉,像那家,一个月总会来两次,总是一个人。”
我像是森林里顺着黑色树纹爬行的蚂蚁,一步步的在路情川口中的她的世界中爬行。
特斯拉在沥青路上漫游,灯火通明。
那是她的世界。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那一帧一帧的场景,想到一半时,偶尔会有场景模糊的时候,也会偶尔看不清路佳兮的脸。
但是我还是笑了,对着车窗里的浅浅的自己。
“她总是一个人。”
“她应该是有朋友的吧?”
“有,其实还挺多,杏娜,路妍妤,苏铃,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我刚才告诉你的,只是她现在还拥有的孤单时刻。”
“她自己未必觉得孤单吧?”
“她只是还没发现。”
他忽然笑着回头。
“你说呢?”
“你是在期待我回你什么吗?”
“也没那么期待。”
他回过了头。
“其实她以前有列过一个类似的择偶标准。”
“别跟我说以前,你给我具体到多少岁,我七岁的时候还非小骨不娶呢。”
“大概是小时候吧。”
“那大概也没什么可以参考的价值了吧?”
“但是她脾气足够倔,万一不改呢?”
我把手支在车门上,头靠了上去,让额头抵在车窗上,看着一道道似乎有些不同的光一点点离开我的视野。
窗外,此时正路过他们家,那个有大电梯的高档小区,在夜晚,大门上,白天开了无法看清的灯,刺穿了黑夜,像一团浓雾向我压来。
小时候看《大话西游》的时候总觉得彩色祥云那么美,如今才发觉它压的让人喘不过气。
“所以,你对她有想法吗?”
“亚洲的全称是亚细亚洲。”
“你在回答什么?”
“你在问什么?”
“这是我认识你这么久以来,讲笑话最好的一次。”
“搞得我们认识很久一样。”
他笑了一下,打开了车窗。
“佳兮!”
声音开朗而洪亮,坐在后排的我听到这如同一对和尚去敲钟般的喊声,不禁头皮发麻,而且脚趾狠狠的抓住了鞋底。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万只麻辣兔头从我眼前飘过。
“哥哥,太大声了。”
这是我见路佳兮脸最红的一次,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假装不认识路情川,躲到一个车开不进去的小巷,然后在微信上用一些比较高级的民俗文学来和他的父母打招呼。
还是那个红色小包,长裙则换成了褐色与白色相间的条纹图案。
“没关系。”
路情川摘下了墨镜,戴在了路佳兮脸上。
“看,这样就不会被任何人认出来了。”
丝毫没有任何遮挡的作用吧?
她摘下了眼镜,合好,放在副驾上,瞟了我一眼。
我冲她挥了挥手。
“好了,下去吧。”
路情川回头冲我说。
“啊?”
“你不是让我送你到这里吗?”
“我有吗?”
“快点吧,我还有事呢,别耽误时间。”
“我谢谢你啊。”
我发觉了他的意图,虽然这意图是个傻子都能发觉。
我下了车,他也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车灯模糊的很快,在很远的地方。
开车稳慢是他今夜的谎言。
“你在这里下?”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我知道她懂了。
但是,她懂了,也就说明了路情川的目的达到了。
“所以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也可以不告诉我,如果你觉得那个地方允许宠物入内的话,希望你能带我这只水熊去。”
她抬起了头,轻轻把嘴捂住,眼睛眯了起来,大概是笑了。
…
这里距离她家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说她想散步,然后去一个地方吃热狗。
我有问她关于大晚上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可以吗?
她做出了比较官方的回答,就是那种在百度上能找到的无聊回答,得出了她就是喜欢在周末吃高热量热狗这个蛮任性可爱的结论。
那热狗摊的摊面不大,正常的三轮车改造,主体为黄色,没什么令人称道的格外特别的地方。
摊主是个年轻人,很高,187以上,很瘦,像是跟标枪直直的扎在那里一样。
见路佳兮来了,他便打起了招呼,不算熟络,也不算生涩,像是嚼了一粒过了期的槟榔一样。
其实我没吃过过期槟榔,只是想象了一下那个味道而已。
“蜂蜜芥末的,谢谢。”
路佳兮很客气的说。
我头那人对视了一下,或者说是我在观察他时,被他忽然看到了。
“我的那份双倍芝士,谢谢。”
其实我并没有多想吃,刚才在路阿姨的盛情邀请下,吃的太多了。
我对双倍芝士也没有什么别样的喜爱,只是这么说,会显得我态度认真些。
我甚至不知道这个热狗要不要放芝士。
“那个,麻烦一下,我也要双倍芝士。”
路佳兮用两只手轻轻扒住了一点摊位,红着脸说。
基本上是同时出来的,用棕色的快餐纸包好,握在手里,分量很重,培根,热狗,芝士,面包,一整个热量炸弹。
“谢谢。”
“谢谢。”
第一声是她说的,第二声是我说的。
“话说如果都要双倍芝士的话,即使他偷工减料了,我们应该也发不现吧?”
“应该不会,我经常在这里买。”
我们走出了一段距离,到了一条空阔的街道,路灯一串串连在一起,颇为明亮。
我们打开了袋子,颇有默契的一起在这个地方打开。
咬了一口热狗,芝士在路灯下拉的老长老长,颜色也颇为好看,我艰难的往嘴里送,有些狼狈。
我觉得我应该道个歉,那男人太实在,真的太实在。
我看向路佳兮,她并非比我好多少,芝士往她的嘴里一点点进入,她一边吃一边抿嘴唇,似乎想把芝士抿断,我打赌她的脸绝对比我红。
她看了我一眼,转过身背对着我。
我们都费了不少力气,因为她咬的少,于是给我快些。
“果然不能和你选一样的,被诅咒的知更鸟。”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在嚼芝士,没法反驳,只能尽量把战斗欲写在脸上。
“但其实选择相信我不也是你的判断力出了错误吗?”
我忍住了呕吐感,反驳道。
“的确如此,但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选择都一无是处。”
热狗有些辣,在夏季,尤其是到了如今这般我们称之为盛夏的时节,我们都出了汗,浅浅的细密的一小层,这时节的夜晚没有风,连树叶的影子都像是缺了一块的拼图,灯光下,想躺上去补充完整。
回头,去一如既往的一串串路灯,抬头,一串串路灯一望无际。
或许这条路我们还能走很久很久,而我们也已经走了很久很久。
那路很远,很远很远。
…
“那……就这样吧?拜拜。”
我们在她家的小区门口道别,现在是晚上十点整,已经是一个乖孩子回家的最晚时间象限。
“拜拜。”
路佳兮提了提自己肩上的包,手指很明显的用力。
“下次热狗,我请吧。”
因为的确有有点干,而我又的确想快速的告这场别,于是说了这句话。
她点了点头。
她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