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又撑着膝盖，未料身子刚直起几分，双腿一软，整个人忽然失去重心，往地面摔去。

“姑娘！”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云瞳猛地闭眼。

下一瞬，便感觉身下一软。

她双手撑着地面，闭眼许久，迟迟未有痛感传来，才颤着睫翼睁开双眼。

入目，是绿竹疼得五官紧皱的模样。

云瞳一怔。

她忙撑着起身，将绿竹拉起来，担忧问道，“绿竹，你没事吧？”

绿竹疼得龇牙咧嘴，但她还是稍稍敛了敛神色，微微抿唇，“姑娘，绿竹没事，倒是姑娘你，跪了一夜，这身子骨可受不住啊。”

云瞳轻咳了几声，“无妨，休整半日便能休息过来。”

尽管云瞳如此说了，但绿竹目中担忧丝毫不减，她扶着云瞳往霁月阁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姑娘，方才我听见姚嬷嬷与人对话，听那意思，姚嬷嬷交待姑娘的事儿应当是夫人交给徐氏的，然后徐氏又交给姚嬷嬷。”

“姚嬷嬷说是天气寒冷，懒得出府，便将此事交与姑娘做了。”

绿竹口中的夫人，则是将军正妻，萧明珂。

萧明珂乃簪缨世家、太傅之女，萧家嫡长女。

她不仅是护国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更是世家嫡女，名声极大。

享恩宠不断，荣华无限，极具威名，府中下人皆敬她畏她。

且打理后宅事务井井有条，做事雷厉风行，饶是大将军云啸，也畏其几分。

绿竹滔滔不绝地说着，忿忿不平，“徐氏真是过分极了，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姑娘干，姑娘从未出过府，若是此事办砸了或是在京中生了什么事纷，姑娘只怕……”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倏地噤声。

闻言，云瞳淡淡抬眼瞥了她一眼，“只怕什么？”

“只怕我这身子骨受不住那些刑罚么？”

绿竹垂下眸去，默默开口，“姑娘这些年受尽刑罚，身子羸弱不堪，若是姑娘真出了什么差错，绿竹也一定会替姑娘受刑的。”

云瞳盯着她半晌，笑了，“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想替我受刑，你总得问问我。”

绿竹怔怔地望着她，便又听到云瞳声音响起。

“好了，不试试如何知晓，莫要那么悲观。”云瞳望着远处。

走至此地，青树常年不谢，林叶阴翳，一路百花初绽，锦绣灿烂，穿过幽径，便来到了霁月阁。

她侧首，抬手拂去绿竹发顶的一片青叶，嗓音平静，“放心。”

绿竹疑惑地看向她。

云瞳眼底墨色翻涌，不久便平息了下去，她轻声道，“不会有任何差错。”

霁月阁内热水已经备好，云瞳沐浴了一番，接着绿竹便替她包扎腿上跪出来的伤，找了件干净衣裳和简陋的大氅给人备好。

云瞳换上干净的衣裳，简单喝了些粥，又吩咐了绿竹一些事情便出府去了。

……

初春时节，天气泛着丝丝寒意，

京城中的枯树开出了新绿嫩芽，街上人潮如织，喧嚣鼎沸，小贩支着许多摊子吆喝叫卖着，人影重重，烟气朦胧。

云瞳的身形被淹没在人群中。

她四处张望着，眼眸又淡淡垂下，心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自幼便待在荒凉的北漠，一心向往着京城繁华，可真到了京城，却从未正眼瞧过，始终待在锁住自由的笼子里，望着湛蓝的天，总希望能把京城的繁华直接送到她面前。

这个愿望，倒是如今才实现。

唯一的一次出府，亲眼瞧见了幼时所向往的京城，如今仔细想着，却发觉这不过是一个更大的牢笼，也不知困住了多少世家子弟，

她兀自想着，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一些酒楼茶馆处。

云瞳驻足，抬眼望向每一家酒楼的牌匾。

她盯了许久，却未曾有看到过写着醉香楼三个字的牌匾。

醉香楼，是如今燕京内规模最大、风头最盛，最繁华的酒楼，坐落于京城中心，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段，许多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常常会聚于此，天潢贵胄来往不绝。

也正因此，醉香楼在京城内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

云瞳未曾出过府，并不熟悉京城地貌，想来应当是走错了路，转身正欲绕路时，前方忽然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