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禧是个拿不出主张的人,慎郡王年轻,初次经历这种场面,张皇得比什么人都厉害,所以东暖阁中乱作一团,几乎什么事也未做。等隆科多一到,
大家的心才定了下来。他也无暇细问,第一道命令,是飞召御医,第二道命令,奏报皇后,并请六阿哥弘瞻马上来侍疾。太监们答应着飞奔而去,分头通知。
其时御医已得到消息,徐大业带着李德立和杨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赶了来,匆匆行了礼,一齐来到御榻前,由徐大业诊脉。无奈他自己气在喘、
手在抖,而胤禛的脉又细微无力,所以两支手指搭在胤禛的手腕上,好半天
还是茫然不辩究竟。三位御前大臣都极紧张地站在他身后,等候结果,隆科多第一个不耐烦,
低声喝问道:“到底怎么样了?”徐大业不知如何回答,李德立说了句:“自然是虚脱。”
“那就照虚脱的治法,快救!不能再耽误工夫了!”就这时,徐大业算是把脉也摸准了,“是虚脱!”他忧形于色地说,“事不宜迟。先拿参汤来!”参汤是现成的,小太监立即去取了来,由李德立和杨春亲自动手,撬
开胤禛的牙关,用金汤匙,一匙一匙地灌。虽没有即时复苏,但参汤还能灌得下去,这就很不错了。
这时徐大业已开了方子,“通脉四逆汤”重用人参、附子。开好了亲自送给隆科多说:“请中堂过目。”
“不用看了。快去煮药!”隆科多等他把方子交了下去以后,又问:“情形到底怎么样呢?”
徐大业很吃力地答道:“怕是很为难了!”
“你们要尽力想办法!估量着还要用什么药,趁早说,这里没有,我派人连夜到京里去办。”
“回中堂的话,”徐大业答道,“皇上的病,什么方子都用到了。这是本源病,全靠。”
“你别说了!”隆科多不悦地申斥着,“全靠谁?有了病不就靠你们当大夫的吗?你不必在这儿糟踏工夫,好好儿跟你的同事商量去吧!”
徐大业碰了个钉子,不敢申辩。下来与李德立和杨春商议了一阵,都是一筹莫展,唯有看“通脉四逆汤”的效果如何,才能定进一步的办法。
就在这时,张文亮抱着六阿哥弘瞻,飞也似地奔了来。三位御前大臣纷纷出屋迎接,但把六阿哥弘瞻接是接来了,却不知跟他说些什么。六阿哥弘瞻也不知出
了什么事,只觉得先是一路飞奔,这时又看到所有的人,脸色均与平时不同,心里不由得害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张文亮赶紧去捂他的嘴,哄着他说:“别哭,别哭!在这玩一会儿,咱们就回去。”
“先把六阿哥弘瞻抱开吧!”隆科多吩咐张文亮,“可也别走远了!皇上说不定随时要找六阿哥弘瞻!”张文亮答应着把六阿哥弘瞻抱了到殿后去玩,到天快黑时,还不见动静。
其时消息已经遍传,宫内宫外,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无不以惊疑焦
灼的心情,希望了解胤禛昏厥以后的详细情形,但隆科多已经下令封锁消息,
甚至就在烟波致爽殿外的朝房中,等着请安问疾的亲王,包括“老五太爷”、惇亲王,以及睿亲王仁寿等等,都得不到一个字的消息,这使得他们在焦忧
以外,还有愤怒,觉得隆科多的把持,太过份也太可怕了!
唯一的例外是皇后,隆科多不断有消息报告她。在服下“通脉四逆汤”以后,胤禛已经回苏,但苏醒与昏迷之间,实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胤禛脉
微无力,一息奄奄,不但无法说话,甚至也无法听话,心神耗散,仅仅是有口气而已。徐大业提出警告,胤禛这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而且不可引起哀伤
郁怒之情,所以一切亲人,皆不宜见。
御医的话,不能不听,可是隆科多也不能不防着胤禛随时会咽气,倘或就此一瞑不视,毫无遗言,那就要大费手脚了。但只要胤禛能讲一句话,这
句话一定于己有利,只是口传末命,必须共见共闻,所以他要留着慎郡王和景寿,做个见证。允禧没有那么多心思好想,慎郡王的想法却与隆科多多少相同,
知道这一刻关系重大,必须密切注意着胤禛有什么话留下来?因此三个人守在御榻面前,一步都不敢离开,把外面所有在等候消息的人都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