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云遥有一件头等的大事来了。
这一天,作为云遥国君生辰,整个皇宫早已为之准备一月有余。
辰时,大殿外设坛告祭先祖神灵。
旌旗扬扬,国君立于高坛之上,曰:“缅记烈祖之训,幸承前王之勋,绥本君眉寿高昌,佑吾社稷无疆!”
未时,殿庭立法驾仪仗,百官公卿戴冠冕、着朝服,诸城使吏进奏颂上,诸国各部使臣携宝献送。
酉时,宝庆殿内设筵,百官、宗亲、各国外使赴邀同庆。
云末坐于央首,正襟肃目。
岑白盘坐于左侧,散逸自恣。
云眷舒端坐右侧,风度有方。
百官、宗亲、外使分坐下谢两廊案座,教坊乐部环抱其后,含琵琶五十面,月弯箜篌六座,高架大鼓两面,铁石琴筝、铜锣箫管诸多乐器不一列举。
吴童、花越浓、春宇、明月台四将分列四方。
高曲入耳,舞群曼婀。
赵挽华坐在下座头首,身歪头偏,一派惺忪散漫。
她一手执壶,另一手握杯,几口间便尽一壶,囫囵下肚,满心辛辣,目光微迷…
按照敬酒的礼仪,第一盏起——礼乐激荡,群臣共贺,在场的人无不起身举杯共饮,高声齐贺。
贺词毕,众人刚要坐下,便见岑白酒盏一丢,招来宫人将他的桌子搬离高台,坐去了赵挽华和文官之首的宋显中间的位置。
幸而殿内够大,桌案摆放较为宽阔,再挤一个也绰绰有余。
只不过,不符规矩。
云遥诸臣默了一瞬后,虽然心下鄙夷,但似乎这段时间也习惯了这位岑唐国君的荒唐无稽,统统装作看不见。
岑白今日—坠髻束黑纱冠,身披暗霞玄黑袍襦,腰间镶着赤朱大带,收拾得十分华丽威重,颇有几分国君的稳重。
他对自家外祖范大丞相的眼色视而不见,提着衣摆小跑到赵挽华身边,兴奋坐下,还冲着另一侧的宋大司徒很是开心地扬了个笑脸打了声招呼。
瞬时,穆重华衣打造的国君形象碎了一地。
“阿挽,上之前武周派人刺杀你,诺…那几个就是武周的使臣,你要不要找他们算算账?”
“你若马上滚回岑唐去,我就告诉你。”赵挽华自顾喝酒,懒得看他。
这人早就该回去了,就是赖着不走,每日还像块狗皮膏药贴在她身边,碍眼还碍事。
若不是太清楚这个混蛋就是个实打实的二百五,赵挽华都要怀疑他和武周早已私下合作,专门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
第二盏起——笙起慢曲,王族宗室开始敬酒,贺词声此起彼伏,有的更夸张,还追思起与先国君的稀碎的交情来,涕泪连连。
慕容汝蓝作为王室“重要”的成员,第一个站了出来。
她仰着妙容,俏声道:“汝蓝祝国君生辰快乐,愿小国君岁岁有今朝,高飞万里如星月…”
可惜,换来的是云末敷衍的摆了摆手,明显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想讲。
慕容汝蓝微笑一僵,怅然坐下。
云眷舒看了自家亲侄子一眼。
云末直接无视。
高座热闹,赵挽华这边也不得清闲,岑白还在喋喋不休:“...我才不呢,媳妇儿哄不回去,我自己回去算个什么事。”
“诶?阿挽,对面那几个总盯着你呢。”
对面的人,自然是各国各部的外使。
赵挽华掀起眼皮扫向对面,轻飘飘略过了大多数,独独在武周使者身上视线打转了数圈。
她眸光中的冰刃让武周那位访遍诸国、经验十足的长须老者忍不住面皮一抖。
前两天东升城传来消息,称她的龙焱军里最近发生过好几次骚乱,怀疑是有人混了进来,贼心不死。
只不过…这出使的老头儿,多半也只是个无用的靶子,砍了也没什么用。
想罢,赵挽华收回了锋锐视线,不再看对面的任何人。
岑白见此,道:“我看了,就数武周那个老头子偷瞄你最多。阿挽,我能不能问问,你和武周,到底有何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