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假期就要结束了,周宏心底,老希望假期一直延续,他不想回学校去,可是再过两天,假期就要结束了。
一想到假期结束,还得回学校,周宏心底就惶恐。小姑妈注意到他这两天神色异样,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说没有,心底想些什么,自个儿闷在心底,也不跟人说。
这天早上,睡到九点多起来,阳光四处,仍然是白花花一片。阿超正在院子里倒腾摩托车,见了周宏起来,眯着剩下的一只眼睛,问,“宏子,睡醒了啊?去不去,跟我到砂石厂,玩两天。”
郑老四还是不顾周婷婷的反对,把砂石厂从施老板手里,接了过来,阿超帮着照管。其实也不费啥心,就是监督一下工人,一天做两顿饭,蛮轻松的。郑老四跟他交代过了,带工人,最忌讳的,就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你要放低姿态,让他们觉得,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心是在一处的,做到这一点,他们自然就会卖力。
周宏揉一下眼睛,说,“我还没洗脸。”
阿超说,“洗啥脸,要去就赶紧的。”说着,把昨晚炒制的半袋子炸药,连着一袋洋芋,一箱方便面捆在了摩托车尾座。
周宏说,“我跟小姑妈说一声。”回头正要往屋里走,阿超叫住了他说,“今天赶场天,你忘了,他们都去看铺子了。你跟郑懿讲,回头让他说一声就行了。”郑懿在楼上听见了,趴在窗子上说,“我也要去。”
郑懿是小姑妈家最小的一个儿子,十二岁,小学四年级。
“你就别在那里啰嗦了,真要带你去,回头你老爹怪起来,我可担不起,你就乖乖待在家吧,做你的假期作业。”阿超一面忙着捆东西,一面说。
郑懿噔噔噔地跑下楼来,望一眼周宏,有些郁闷地说,“周宏就不用,凭什么要我每天在家里写?我不想读书,没意思。”
阿超捆好东西,直起身来,望着郑懿那一副苦闷的神情,笑着说,“不写不写,回头你妈不抽你的皮!写不完,到时候报不了名的。”
郑懿说,“你带我去,晚上我回来再写。”
阿超说,“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是不会带你去的。”说着,跨上车去,收了支架,大声说,“宏子,上车。阿懿,跟你老妈他们说,宏子跟我上砂石厂去了,待会儿,你肚子饿了,去爷爷家吃。”
郑毅噘着嘴说,“小气,不带我去,我凭什么替你们说。”
周宏踩着踏板,上了车,从后面抓住了阿超的衣服,身子往前贴了贴,郑毅羡慕地望着他们两个。
“坐稳了啊。”阿超说完,打着火,一脚油门,一溜烟冲出院子,带起一阵一阵的凉风,不到半个小时,从大路上往右一拐,几分钟就到了。这地儿,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叫半边晴,砂石厂距离主路,三百米到。那一条从山脚爬往山腰的路,陡峭而且逼仄,遇上对头车,都让不开的。一遇上暴雨,总爱塌方,掉石头,冬天稍微结一点冰,车子就走不成。总之是事故多发,极其危险的路段。
这路翻过山去,到周宏他们那个村子,骑摩托车的话,再有半个小时,也就到了。不过,村子里的人,都很穷困,别说是摩托车了,就是个电视机,也没有几个人家有。那里,地底没有煤,地上只种些包谷洋芋,都挣不了钱。到这边赶场,得靠脚走,走两个多小时,一来一回,得走五六个小时。
砂石厂占地比小姑妈家房子加上院子还要大,工地上,六七台打沙机开足了马力,突突突地响着,工人们从头到脚,都蒙了一层白灰,正忙着把青石块敲成大小适中的,喂到打沙机里,石头被咬碎的声音,尖锐而又刺耳,附近的草木也是覆了一层灰白。稍远一点,紧挨着那边山梁的一处空地,孤零零杵着三四间活动板房。到那里的路,让石头给挡住了。
阿超猛然刹住车,熄了火,撑起支架,怒冲冲地,抱怨说,“这几个孙子,昨天就讲过了,这会儿还没把这堆石头搬走,真是的!”
周宏跟着阿超下了车,风里都是石头粉尘重浊刺鼻的味道。
阿超向前走过去几步,朝着一个抡大锤的高喊,“老陶,过来帮我一把。”
那人直起身来,回头见是阿超,赶忙放下手里的锤子,往这边赶过来。周宏见浑身灰白,眼睛里一圈黑特别醒目。走近了,望着阿超,笑着说,“阿超,你再晚一点来,都快饿瘪了,干活都不得劲。”一面说,一面把摩托车后座那一袋洋芋扛到肩上,往那边活动板房走去。
“不是还有洋芋的嘛?”阿超让周宏帮着抱上那一箱方便面,自己扛了半袋炸药,高高低低地,跟在老陶身后。
老陶说,“昨晚就吃光了。不是说,四爷也要来吗,咋没见着?”
阿超说,“要来,晚一点拖柴油来。我摩托车托不下,米和菜,我小姨爹来的时候,一道拖来。今儿中午,哥几个将就一点,泡面洋芋加老白干,随便对付对付,晚上吃肉,我一早上街割的,上好的五花肉,足足有八九斤。”
老陶说,“还是四爷慷慨,以前那个施老板,抠搜得要死,一个月还不让打一次牙祭。”
阿超说,“那还用说,我小姨爹,他走到哪不慷慨!我跟你们说,遇上我小姨爹,那绝对是你们的福分,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