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陶把洋芋扛到屋里放好,阿超吩咐他,“手上的活歇一歇,把路上那堆石头,先弄了,挡着路,进进出出都不方便。你快去吧,我一火洋芋,烧涨开水叫你们。”老陶走了以后,阿超拿起窗檐上那把生锈的剪刀,剪开袋子,往屋里那炭火里,扔了一堆洋芋,又拿炭火旁那一个黑黢黢的提壶,烧上一壶水。屋子里又闷又热又呛又灰,靠最里面,摆放着一张长方形木桌,那里堆放着一堆锅碗瓢盆,角落里的一缸水。火炉边稀稀疏疏围着一圈形状不规则的石块,应该是坐凳子用的,朝上的一面,磨得很光滑。
阿超现在就在其中一块石头上坐着,让周宏也坐。周宏坐了一阵,气闷得受不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起身想要往外面吹吹凉风,阿超叫住了他,说,“看见没,角落里那柄镰刀,你去后面树林里,砍一根烧火棍,拿回来的翻洋芋。不要砍松树啊,那玩意儿,用不成,最好是青干树。”
周宏提上镰刀,往屋后树林走去,等他把烧火棍砍回来,水壶里的水,已经开了。阿超拿过烧火棍,拨弄火里的洋芋,问他,咋去了这么久。周宏说树林里看见了一种红胸鸟,想逮没逮着,问阿超,“那是什么鸟?”
阿超说,“不知道,听说,树林里有野猪,以后小心着点。你要是肚子饿,先泡个面。”
周宏打开箱子,问阿超,“你要不要?”
阿超说,“我等会儿,你先吃。”
周宏把面泡上,自个儿先吃了。阿超等洋芋烧好了,拿上镰刀,到外面割一把树枝回来,把洋芋弄出火,就着打了一气,把烧得黑乎乎的洋芋打黄了,才叫工人们歇下手里的活,到屋里泡上面,倒上老白干,坐在石头上,就着洋芋吃。吃东西的当儿,爱讲些没有恶意的下流话消遣逗乐。那个打炮眼的老丁,常常是众人取乐的对象。
老丁是个光棍,五十多了,自个儿管自个儿那一张嘴,也还穷得,有时候连烟也抽不上。众人常常笑他,钱是不是都拿给寡妇用去了。据说,老丁三十多岁那会儿,有一次,企图强奸村里一个寡妇,事儿没弄成,名声倒搞臭了,臭一辈子。到哪,只要一说起这事,他就抬不起头脸来。
老丁等面泡好了,揭开盖子,往里面又加了一勺猪油。
阿超问他,“老丁,这一茬炮眼,今天应该能钻完吧?”
老丁说,“就差两个了,一个在壁上最硬的那一块整石上,我估摸着,不要太阳落山,就能完了。”
阿超说,“能完,把炸药装好,今天就响。”
老丁说,“没问题。”
老陶说,“打炮眼这事,老丁那一手绝活,没得说的,再坚硬的石头,落在老丁手里,那不跟切豆腐一般,是吧,老丁?
没这么夸张,那石头,终究是石头。”老丁低着头,咧嘴一笑,把碗里的汤都喝完,又撕开一个泡面泡上。
阿超说,“石头终究是石头,这没错,只是,那寡妇呢,也终究是寡妇吗?那寡妇,嫁人了没?”
老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没说话,也不恼,只是头垂得更低了。
老陶接着奚落说,大伙儿说说,“当年,老丁要是拿出这钻炮眼的功夫来,那小寡妇的逼,能撬不开?”
众人笑说,“那不至于。”
阿超说,“老丁,啥时候,跟大伙讲讲,讲讲当年的情况,我买盒红塔山送你抽。”
众人怂恿老丁说,“老丁,摆个逼话,换一盒红塔山,你还犹豫个啥?”
老丁揭开刚泡好的面,低着头说,“不就是一块逼嘛,你们成日里嚼来嚼去的,也不觉得无聊。”说完,卷起面条,往嘴里塞。
众人正说笑着,忽然听见周宏站在屋外喊,“我家小姑爹来了,喊你们去几个人,跟着搬东西。”
郑老四的车紧跟在阿超的摩托车后面停着。
这时,除了老丁还在屋里吃面,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跟着阿超一起往这边来卸货。卸完货,郑老四跟阿超交代了几句,掉过头,叫上周宏,一起回去了。众人又回到屋里,泡茶水喝好了,才又开始干活。工人们顶着太阳干活,阿超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完,到隔壁房间铁床上,倒头睡了一觉。昨晚他炒炸药,熬夜到一点过,今天早上又起得早,打算这会儿,好好补个觉,补足了觉,晚上好去打麻将。
最近这一段,他赌运不好,老是输,老是输就老是想着要扳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