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途中,把镇子上采购的物资按清单发到各家各户后,纪承安才赶着牛车来到了村子最北边的一座独门独户的院落。
院子不大,北边正房三间,西边厨房、库房各一间,东边厢房两间。
厨房和院墙间夹着一个牛栏,那是老黄牛的房间,厨房的前面是一口水井,整个村子里唯二的水井,院落的中间纵横各四丈,地面铺着青石板,东西厢的房前各有一株桃树,一株李子树,共四株果树。
这便是纪承安的家,两年前在村里和镇上热心的乡亲们帮助下修缮好的一座老院子,是他年后成婚时的新房。
把东西收拾好,将老黄牛牵到西边厨房的牛栏后,抄起一个麻袋便出了门,向着东边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走去,那座院落住着纪老爹和他的大哥大嫂。
按望川镇的规矩,新房建好后不能没有生气,纪老爹便把那头老黄牛分给了纪承安,让他养在家里,也算是提前给他分点家当,每逢初一、十五纪承安自己也要到新房住上一晚,算是给孤魂野鬼告个信,这房子是有生人的屋。
纪承安刚进院子就瞧见发须全白、面色红润的纪老爹手里拿着小木铲,蹲在在院中的一棵不知道多少年头的老茶树下倒腾。
茶树枝杆茂盛,高五尺多,冠大如盖,叶片碧绿通透,所冲泡的茶水能让人气血沸腾,心意静明,很容易让人进入空灵的状态,是不可多得的好茶,离老药级别的茶树尚有差距。
尽管如此,这老茶树孕育出来的茶籽功效非凡,据纪老爹说并不比灵药差,只是这茶树结籽不定期时。
“回来啦!”头也不抬的纪老爹说道。
“嗯,您再这么折腾下去,这棵茶树都要离家出走了。”
纪承安开玩笑的说道,有人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纪老爹是闲下来就倒腾这棵老茶树。
“不错精气神丰沛不少,这次练武又有精进了?”纪老爹闻言,站起身子,抽出别在腰间一尺多长的烟锅,看着俊朗不少的纪承安笑着说道。
“嗯,在牛头拐那发现一条老虫,得了不少好处。”纪承安打着哈哈道,说多了怕纪老爹担心后怕。
“这是木家寨几个后辈给您带来的茶叶、烟丝、百果酒和果脯。”
纪承安从麻袋里掏出一包包用牛皮纸精心包装的点心放在石桌上,抬头瞅了一眼东厢房那边,眉头微皱问道:“大哥大嫂上山了?”
“嗯,让他和木成林几个上山找老药去了,老大媳妇和荆落离、武会敏去后山挖红茎三七去了,那三七种了快四十年了,不比老药差。”
纪老爹不以为意的说道,老大纪承平和他的两位长随都跟着他在山里钻了几十年,周边山头有什么药材那是门清的很。
“我还年青,不急一时,练武之事也急不来,都一把年纪了就少折腾了,别让人不放心。”
听到纪老爹的话,纪承安心里暖乎乎的。
可还是忍不住埋怨起来,大哥纪承平、木成林、龙天寿他们这三人都八十多岁,快九十岁的人了,虽然寿村是有了名的出长寿之人,他们三人也都懂医术,平日里也注重养生,还修炼了养生功,可毕竟年纪摆在那,养生功也就能养个生,并不能和武道功法相提并论。
“都几十年的采药人了,你担心啥子?”
纪老爹眉毛一竖,坐到石桌子边,面色不快的说道:“他们闯过的山比你看过的树都多。”
“您都说几十年的采药人,他们三个在外面哪个不是做宗做祖的人,合着在您眼里还是半大小子呗。”
纪承安抿着嘴说道:“山上的虫兽不少,伤着了咋办……药我可以自己上山找,您老跟着瞎惨合什么呀,去外面闯也不是为了和那些人打生拼死,只是为了长长见识,用不着高强的武功。”
“又不进深山老林,这村子周围几座山头的大虫猛兽都让独孤兄弟两猎干净了,那些个山头平日里没少种药材,总能寻来几株老药,再说了,你对药材的处理是很精通,对药材的认知也很全面,不过你寻药的天赋嘛……”
纪承爹嘘笑的看着纪承安,只把他看的不好意思,才说道:“你现在就安心练你的武,药材老大他们几个会给你想办法的,这寿村方圆十几里补充气血的药材不少,老药也不少,你也别操这分心了,到了外面可不比家里,没人照看,凡事自己多留点心,别什么事都往外说,别什么话都兜不住,财不漏白千古不变。”
纪老爹话里的意思透彻的很,纪承安也不好明说自己每次寻找到的药材,都扔进大鼎当场就炼化成气血了。
“知道了老爹。”
纪承安听到纪老爹的一番话,心里一拧,本以为自己无心无性,发现自己心里不知何时还是将纪老爹、大哥大嫂甚至是整个寿村里的人都装了进去。
一边是江湖梦,路边景,一边是异世家,亲人情,让纪承安心里莫名的纠结。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就应该掷地有声,既然决定了就不能优柔寡断,你不是天天嚷嚷着山高人为峰吗,你不登山,何来人为峰,又何来尽揽众山小?”纪老爹看出了纪承安心里的纠结,宽慰着说道。
纪承安是他最小的养子,除了人稍显沉闷,心性品德无一不让人称赞,就是有时候有点优柔寡断,前怕狼后怕虎,少了几分男儿的果决。
其实,他又何尝能放心纪承安一个人到外面去闯,他年青时也经历了不少,看过事的比纪承安想象的还要多,要不然也不会从热闹的县城跑到这冷清山村住下来。
正如所有的父母一样,哪怕心里万分不舍,可也不会束缚着子女,让他们走不出自己的康庄大道来,雏鹰总会有展翅翱翔天际的日子。
“唉……老四从肃州托人给你捎了几箱子书回来,让你安心研读,会对你有很大的帮助,已经放你房间了,另外还有一套当年在祠堂里发现的武功秘籍,陈山河和林华平也看过了,说是难得的神功秘籍,我也不懂,都给你放房间里了,说不定也对你有帮助。”纪老爹叹了口气,对纪承安说道。
“老二老三当年就是学的那上面的武功,是炼出了真气的高手……这都五十年了,也不知道老二一家是啥情况,往日里东西没少捎回来,就是不见人,等你决定好了,到了外边顺便找找老二老三他们两口子,就说家里的房间没有动过。”纪老爹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老二纪承宁和老三纪承静就如老四张逸仙和老五纪承安一样,青梅竹马相伴长大。
五十年前,才华横溢的纪承宁带着纪承静出了寿村,过了望川镇,便再也没有回来过,纪老爹不放心纪承安出外面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便来自老二和老三身上。
据木老伯和武老伯说,自从纪承宁、纪承静他们二人离开后的第十五年,纪老爹一改往日的脾气,不再是满口文邹邹的先生,而是变成了满嘴粗话的山村老人。
看着起身向里屋走去的老爹,纪承安心里更纠结了。
一百一十五岁,期颐,还有多少凡尘时日,没人能说清,日子总归过一天少一天。
自己不过十七岁,按此世的律法和民俗,十六岁便已经算成年,可以成家立业了,本来十六岁那年就应该和张逸仙完婚的。
村里的老道士王明远算完命后,说两人完婚应该在小太爷十八岁之后,这样能给老太公增寿增福,他们两的婚事便因此事延后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