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济也不顾李妈妈外人在场，“你可以质问师父，这算是哪门子的修行。”

利星汉却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渡济见状也不再说话，而是给弟子夹了一块切好的鸡腿，一如这十二年来，鸡腿总是弟子吃。

少年这般懂事而又委屈的作态，瞧得李妈妈心中都有些不忍，不过李妈妈作为久经风月之人，却是明白自己这时候不适合开口。

察觉到坐在自己一旁的老爷心情有些低落，李妈妈双手挽住渡济的臂膀，有些撒娇的问道：“老爷在这位小少爷面前以师父自称，莫非老爷是那如神仙般的修行之人？”

渡济则是故作高深的笑笑，原本扶着李妈妈腰的大手向下探去，“这可就不方便与李妈妈明说了。”

李妈妈却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抓着渡济不老实的大手，露出有些嗔怪的神情，嘴里却是问道：“不如老爷帮我算算命，摸摸骨，看看小女子有没有那说书先生常说的仙缘。”

利星汉盯着案几，沉默的啃着鸡腿，一点没去理会师父与李妈妈。一旁本来伏案睡着的王猛却是蹦的一下弹起身子，努力睁着朦胧的醉眼，将头歪向一边，含糊不清的问到：“算命？谁要算命？小生师从龙虎山天师府，价格公道，童嫂无欺。”说完之后，王道长身子一软，又趴在桌上睡去。

渡济看得眼皮直跳，心说这小子还忘不了当初的老本行。

这时，关着门的雅居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声音中伴随着一起粗鄙之语，好像是有人在外面闹事。还算清醒的渡济与李妈妈都听到了屋外的吵闹，于是李妈妈告罪一声，离开了雅居。

等到李妈妈走后，房间只剩渡济、王猛和利星汉三人，渡济换上一副淡定的深情，完全没了方才为老不尊的登徒子形象，眉宇之间也没有了一丝酒意。

渡济对弟子说道：“其实师父话也没错，何处不修行。不知人间醋与墨，难懂凡世甘苦甜。”

利星汉琢磨着师父说出的这句对他的年纪来说，还有些晦涩的话语，点点头，将其牢记在心中，先前的小孩闹脾气也就荡然无存了。

随后，利星汉听到师父的另一番话，对接下来几天的生活有些害怕担忧。

“不过也不只是这样，因为师父的一些原因，接下来几天，我们三人就住这望春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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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草席上的李喜，却是因为饿，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李喜不由得想起街头王大娘卖的肉包子，那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滋滋冒油，好不过瘾。

这样想着，李喜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能领到五两银子的额外工钱。李喜心里打定主意，明天等到王大娘出摊的时候，就去买它十个八个的，好好犒劳一下五脏庙。

想到那五两银子，李喜满足的笑笑，又想起刘掌柜提起的望春楼，李喜顿时心猿意马。

虽然望春楼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去的起的地方，但李喜也去过龙盘郡的便宜窑子，也曾路过过望春楼，见过那满楼红袖招的场景。

想到此的李喜更觉得浑身燥热难忍，索性爬起来，准备冲个冷水澡。李喜搭着穿上鞋子，有些担心吵到张二麻子的他，轻手轻脚地走出不太透气的房间。

衣铺的后院就有一口井，反正后院住的都是衣铺的伙计，夜神人静之余，李喜也就直接在井边脱了个精光。

益州地势较低，所以水井一般都不会太深，李喜轻松的转动辘轳，打起一桶水来。随后李喜拎起水桶，顺着自己的头顶浇去。

冰凉的井水冲走了李喜身体的燥热，李喜有些享受的抹了一把脸，却抓下来一把如同杂草般的东西。

有些感觉奇怪，这位白天遇到财神爷的年轻伙计用另一只手顺着额头抹去脸上的水渍，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双手中，全是头发。

李喜有些奇怪的双手捻起一小撮头发，撑开来，发现这撮头发很长，不是自己掉的。伙计还有些不确定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也发现自己的头发完好在头上。

接着，有些疑惑为什么井水中会有头发的李喜，冷不丁的听见井中传来一阵小曲的声音。

“曰春夏呀曰秋冬，此四时呀运不穷，曰南北呀曰西东，此四方，应乎中。”

小曲的内容李喜倒是很熟悉，是三岁小孩都会唱的三字儿歌，李喜有些心惊，更多的却是控制不住好奇的朝着井中看去。

井本就不深，在月光与井水的反射中，李喜看到井中一位头戴华冠的女子背影，身穿淡蓝色的丝质长裙。这女子身影背对着李喜，站在水面上，双手挑着长袖，四肢有些僵硬的跳着舞蹈。哪怕动作有些不自然，依然掩饰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材。

长袖飘荡间，李喜隐约看到了女子一点手指，手指呈现不自然的惨白色，指甲已经断裂。

饶是心大的李喜，此刻也发现了不对劲，莫名的恐惧开始冲上脑门，光着的身子只感觉后背冰凉。但不等李喜反应，四肢动作僵硬的疑似女子，以一个不可能角度转过头，伙计的眼眸中映出那张美丽却惨白的面孔。

惨白的脸颊上，一双留着血泪的瞳孔，眼珠转动着注视到了脸色发白的李喜，“我的孩子丢了，官人知道我的孩子去哪了吗”。

而后站在井边的李喜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吸入了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