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建军回想着刚刚走过去的年轻人,神情有些恍惚,好在平日训练有素,笔挺的身形和拿枪的姿态未出现一丝偏移,只是眼神有些发愣,一般人看不出来。
战友兼好基友发现了他状态不对,奈何两人正处于任务中,不能交谈或有其他动作,也只能找时机用眼神交流。然而平日心有灵犀的好哥们不知到底咋了,对自己屡屡投去的眼神不闻不问,还是那一副呆愣愣的样子。
哥们到底咋了?他仔细回想,对,从那个研究生小张靠近时,他的反应就不对。可是那研究生咋一看没啥特别的呢,难道是学历太高,身为研究生浑然天成的气质刺伤了他只念完初中的那颗脆弱的心,而同是本科生的自己没受到影响?
上开村文理学院,还是研究生,厉害……不对不对,他努力掰回思路,如果不是学历的天然压制,那会是——对了,好哥们是军人世家,身手与他的正义感和敏锐力一样强,要不是几年前因公受重伤还调不来咱们这呢。他还曾经多次见义勇为,人群中能一眼锁定不法分子——不、不法分子?刚刚那个研究生?所以其实是高智商又善于伪装的犯罪人员被天生正义的热血青年凭本能识破的故事?!
哦豁,大事不妙。由刚才对话可知,那个研究生应是新来的,且一个多月没来,那很有可能这是面试后第一次上班,这突然上班是有什么阴谋吗?炸弹?窃取机密?若真如此,就该提醒队长,全员加强警戒了……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自灰白的空中飘落,似一曲悠扬哀婉的骊歌。一片片轻盈洁白的雪花层层叠叠掩住了他重伤力竭的身躯,又逐渐掩盖了地上斑驳的血迹。
伤口……被冻住了吗?能再撑多久呢?半小时?一小时?天无绝人之路,绝起来真没路,可惜我好歹才十七岁,就要这么轻易地葬在这里,死前还没能找到失踪人员,还没拉上那挨千刀的**一起下地狱。
被摆了一道啊……
班长,我不该不听话的。
他尽力让冻僵的大脑运转起来。
家里还有个弟弟,比我听话也比我聪明,爸妈应该不会那么伤心吧?爷爷,终究还是和您一样为国捐躯了;奶奶……千万别让奶奶知道……他的思维早就连同他的身躯一起冻得麻木,变得断断续续,我这样倒在这里……算什么呢?以一名军人的身份么?
雪面上传来微弱的动静,有人。
他蓦然一怔,搜救人员……不是已经放弃了吗?刹那间,沉没在绝望中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他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呼救,浑身却早已动弹不得,最终只是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这下真彻底完了。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再一次嘲笑起自己那爱逞英雄又一意孤行的性子。
不对……为什么没有其他声音?他迟钝的思维恢复了一点灵敏,不是搜救队,好像,附近只有一个人……
一个和他同样的迷失在大雪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寻找出路的人。或许,他下一秒就会和自己一样倒下。
我真是……太没用了。穿着这身军装,却救不了任何一个人。他悲伤的想。
一股股暖流从四肢涌现,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冻死的前兆。
不知那人倒下时发现旁边还有一名军人——我还能这么称呼自己么,他会不会更加绝望?抱歉……
雪面有了更大的动静,但他已没有能力思考那意味着什么。
他阖上眼的前一秒,模糊地感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再次醒来,已经是部队的医院里。
前来探望的战友没有人知道是谁救了他,见他十分在意便也帮着打听,最后得知,大概是一名和他一般大的十九岁少年,为了救失踪的父亲私自越过警戒线跑上了山。
“大概?人呢?他人在哪里?”
战友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最后一位战友小心翼翼地说:“呃……那个,你别有心理负担啊,就是,别激动别激动,有好消息,他父亲找到了,他父亲就在你身边,他应该是先挖出了你又挖出了他父亲,他一路上还救了三五个搜救队遗落的人……MD狗屁国际搜救队……”
他心中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他人呢?”
战友眼睛闪了闪,没有正面回答:“……他应该是想去找什么东西把你们一起拖下去,踪迹在你们附近小坡的一棵枯树旁消失了……还在搜寻中……”
什么小坡?旁边不是山崖吗?!
他脑子嗡的一声炸了,脸色变得灰白。
战友小心翼翼打量着他。
半晌,他听见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通缉犯呢?”
战友松了一口气,以为他转移了注意力:“被抓到了,同伙也被抓了。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已经做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