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也顾不上他会不会拿皮带抽我了,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奇怪呀……”他对着照片喃喃自语,“你小子,怎么越长大越不像我了?倒,倒和大哥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是亲生的没错呀……”
我冷汗直冒,那到底是什么照片?
还挑起了一场家庭伦理剧?
“还有这性子,哎哟,老子的书卷气你是一点没遗传到,天天打架好斗弄得一身伤,正义感强,最喜欢见义勇为,不爱惜自己生命,跟大哥也一样……”他嘴里不知念叨着谁的事迹,拿着照片的手垂了下来,似乎昏昏欲睡。借此机会我快速地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身穿军大衣的年轻人,像素极低,看不清面容。
“说起来……哎呀……我不信这个呀……”他思绪似乎又转到了大伯身上,微闭双眼,“但大哥你,你走了怎么也不捎个信啊?走了就没回来啊……走了就没回来啊……”他声音逐渐带上一丝哭腔。
我一惊,想上去安抚他的情绪,突然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定在原地。
他现在需要的又不是我。
别把人又安抚得直接发病了。
“爹劝不动,娘劝不动……我看,我也劝不动你了。”他思绪跳转得太快,一下子又转到了我身上。
我一愣,下意识挺直身体。
“我老张家低眉顺眼了几辈子,无功无过了几辈子,没想到连出了两辈……大义!大德!”
我竟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褒是贬。老爸很少提起老家的事,多年来我也只在爷爷去世匆匆回过一趟“老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了老年痴呆的奶奶;就连他口中的大哥在这八年里都只在上次劝我时提过一回。
“跪着吧——你就提前跪着,你可是独苗啊,之后找谁来替你呢?”他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再次阖上,眉间染上了浓重的哀伤。我确定这句话是对我说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离家,我来跪;你北战南征,我来跪;你走了,还是我来跪。哈哈,大哥呀,我替你在祖祠跪了三天三夜……”他陷入回忆无法自拔,泪流着流着又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分外苦涩。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在说服自己接受我被提前预见的死亡。
“你回来后,还是我跪,只有我跪。他们都去哪里了,怎么就剩我一个了?咦,你怎么能拿着国旗当毯子呢?那么薄,你不冷吗,可我,我怎么这么冷呢……”思维一跳再跳,口吻一变再变,语调愈发低迷,他明显快睡过去了,手中的照片掉到了地上,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不成词句。
大概是,自古忠孝难两全吧。
他沉沉睡去。
我沉默地跪在他面前。
半晌,我起身,轻轻将他抱到床上,为他进行基本的换洗,拭去他眼角残留的泪珠。
没事的,我出事了也没关系。
在那之前,我会把真正的张海关找回来,不会让您孤单的。
“晚安,爸。”我轻声说到。
我拉上了灯,关上房门。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没有时间了。
齐一言给我发了两条短信和两封邮件。
第一条短信:“小弟斗胆,高攀您喊一句哥,您真是我亲哥!您怎么想到那一出戏的?这消息传的可快了,道上都在猜测是哪家的少爷呢!这样一来,内部都先乱了,那些老头子不知道我是惹了麻烦还是攀了高枝,都撤下了眼线,还给了充足的资金让我‘自生自灭’,我太爽了哈哈哈!大哥以后要小弟办事只需喊一句,小弟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免费的啊!哦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