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坊,东篱楼。
原本李时三人相会的包厢,张山靠着矮案,盘腿坐在软席上,索然无味地看着眼前舞女,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在他旁边,一个四十来岁的肥胖大汉靠在矮案另一边,一只脚垫在屁股下头,另一只脚伸了出去,一点形象没有,加上他肥胖异常,脖子上足有三层下巴,肚子也很大,像一面鼓一样,给人的感觉便是很不雅观。
不过他胳膊胸前以及小腿之上,肥肉也盖不住的粗壮肌肉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此人。
“胖爷,这次我是自作聪明了,让阎大郎去做了些多余之事,平白为此得罪了羊角儿那小人不说,还让李德裕提前得知了风声,来了一手以退为进,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张山自嘲地笑着,喝了一口闷酒。
胖爷脸上肥肉一颤,很艰难的才摆出了笑脸,说:“还是你太过小瞧李德裕了,牛李党争,说起牛党,是牛僧儒,是李宗闵,是令狐楚,可说起李党,惟李德裕,如此人物怎会没些手段?李相门下可从未少过能者强人,这种事瞒不了他的。”
张山露出一丝不快,不屑说:“赵剑合?莫说夜寒蝉,便是他姐姐也比不过,不足为虑。”
胖爷摇摇头,说:“赵剑合此人谋略武功皆是上乘,这两年来已是胜过他姐姐,最大的弱点便是为人太过正直,为友不堪用,为敌却是个大麻烦。”
“若是他能如赵云英一样忠心于干叔便好了。这正直之人还真是不可理喻,李德裕某个角度来说还是杀他姐姐的凶手,他居然能如此忠心侍奉,莫不真是认为李德裕有良臣名相之材?怕不是见李党势大,攀附阿谀!”张山满脸厌恶地评论着,呸了一口吐掉口中异物,“若是将来扳倒李党,看在他姐姐的情面上还得放他一马。”
“正直是正直,却与正气不同,赵剑合骨子里那股从世家门阀带出来的高傲劲确实让人讨厌,不似他姐姐那般豪爽。”胖爷突然声音变得感慨起来,“说起云英,又想起当年惊蛰堂初建,我们五人意气风发之时的场景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只要胖爷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做回那个叱咤风云的日鼋。”张山眼中有神,没了半点酒意。
胖爷摇头苦笑,颓然说道:“没了志同道合的兄弟,重建了惊蛰堂又有何意义?不过是第二个粪帮,漕帮罢了。日月星辰夜的荣光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来,喝酒!”
说到惆怅处,胖爷拿起酒杯狠狠碰在张山的杯子上,自顾自干了。
张山仿佛早就知道劝说会有这个结果,哑然跟杯。
“啊,爽!你东篱楼的绿雕酒真是百喝不厌,细品有味,牛饮有劲,便是在长安也是首屈一指的好酒了,就是不知和那传闻中的剑南春比如何,仙酒哇,想必是不同凡响。”胖爷摇头晃脑的说着。
张山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回道:“大明宫中戒备森严,皇帝亲自盯着设阵,怕是没什么机会,胖爷想喝不妨去南云寺碰碰运气。”
“嘿,给老子下套,空明那假秃驴老子不放在眼里,仇士良可惹不得!”胖爷笑着斥喝。
两人喝到了兴头之上,说话也没了遮拦,舞女们早已安静地退了下去。
正要再上酒,厢门却是被粗暴地拉开,一个剑眉英目的文士闯了进来,看见正在醉饮的两人,眉头一皱,无视张山,径直来到胖爷身前,抓住他的领子大声问:“韩元宝,你可是知道些什么?夜寒蝉可当真死了!”
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让张山和胖爷都愣住了,可接下来赵剑合的话却同时让两人都惊醒了酒意。
“什么!两年前我亲眼所见,夜寒蝉折于楚国公府。赵弟你何出此言?”韩元宝猛地站了起来,全身肥肉都在发颤。
赵剑合眉头紧皱,说:“你可确实亲眼看见夜寒蝉死了?”
“空徊大师亲自击断的他的脊骨,不死也半身不遂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韩元宝紧张地看着赵剑合,面上竟是有一丝期待之色。
赵剑合平复了下心情,说:“刚刚我遇到一个黑衣人,身型身法都极像他,而且,他还会惊蝉脱身步!”
“你确定?没看走眼?”
“千真万确,我何时看走过眼?”
“在何处遇到的?”韩元宝语气愈发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