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婆家回来之后,母女俩人的碰面次数屈指可数。
近一个月,向妈奔波于医院家庭,日渐疲劳、憔悴,掩藏在化妆品下的岁月痕迹开始朦胧真实。
其他的亲戚们不是推卸就是繁忙,都找借口不愿照顾病床上的爷爷。
主要原因在于他的固执己见与厚此薄彼。
对于爷爷,在向葵眼里只有模糊和遥远,对于他的事大部分都来自于向妈的抱怨声中。
这些抱怨在向葵的脑海里给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爷爷刻画了一个家庭纠纷矛盾制造者的身份,由于他,情亲的纽带在一次次争吵中逐渐断裂,分崩离析。
向妈内心不满又无处宣泄,回到家就站在向葵的小书桌边,喋喋不休地吐槽,挨个吐槽了个遍。
避免她的怒火殃及自己,向葵在旁点点头,不停附和。
向妈吐槽完还不忘给她安排学习任务,马不停蹄地离家赶往医院。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永恒的消毒水气息,空气中还偶尔夹杂着盒饭的味道,肃冷的气息有了一丝家的温馨。
看着隔壁病床上放着的盒饭,向妈这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连忙打电话让向葵自己随便解决晚饭。
电话的那边隐约听见了一声颤抖沧桑的声音呼叫着向妈的名字,匆忙过段电话,耳畔只剩下“嘟嘟”声。
月桂巷其实不止那一棵最古老庞大的桂花书,可能是政府为了更符合它的名称,后来陆陆续续又移栽了几颗。
巷子满地都被桂花缀满,仿佛闯入了花的海洋,馥郁的花香灌满整条巷子,阳光丝丝缕缕,洒满大地,漫步在这条金色大道。
可能是好奇使然,她直奔“臭蛋生活超市”。
货架前,向葵正挑选着泡面,一阵小孩在嚎哭声响彻整条月桂巷,尖锐又刺耳,只有她近距离感受到了其中的无力以及焦灼。
巡视整个超市,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向葵放下手里的东西,循着哭声,小心翼翼地走近柜台,探着脖子望柜台下瞧。
小男孩蹲坐在地上哭得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只偷偷瞥了她一眼,完全没有理睬她,接着放声大哭。
他头发衣服乱糟糟的,脖子上挂着一块毛巾,上面沾满不明液体的痕迹。
他边哭边拿着毛巾给自己擦脸,接着又用牙齿撕咬着那块毛巾,毛巾的纤维在他的牙齿间断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正犹豫是否上前,一大摞箱子快速向她驶来,截断了她的去路。
“麻烦让一下啊,别撞到了。”
那声音掩藏在箱子后面。
声音比箱子更快触碰她,向葵迅速退后几步。
推着货物的阿姨双手紧握着推车把手,汗水早已浸染整件深色上衣,紧紧贴着皮肤,热潮潮的。
她每个五官仿佛都在用力,身体向前倾斜,步伐快速而坚定。
向葵快步走上前,两人肩并肩推动着货物,汗水在阳光下闪耀。
阿姨擦了擦满头大汗,完全没有在意孩子的哭声,微笑着和她说:“谢谢你啊,刚刚在外面进货,没看到店里有人。我送你瓶饮料吧,你自己去冰柜里拿。”
向葵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你去照看一下你的小孩吧,他哭很久了。”
阿姨说:“没事,他哭两下没人管就不会哭了,我还在进货,哪有时间管他。”
向葵说:“臭蛋是他吗?”
提到臭蛋,阿姨眼睛立刻亮了,滔滔不绝地说:“对,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其实在他刚出生时,我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臭味,就像那个臭鸡蛋的味道。医生说小孩没什么问题,很健康,但我实在抱都不想抱他,嫌弃得不行。没办法,只有我照顾他,后来就想了个办法,带着口罩抱着给他喂奶。”
她的话语里丝毫没有提及家庭里的另一名成员,向葵试探问了一句,说:“臭蛋他爸爸呢?”
向葵觉得这么直接询问有点唐突,准备开口解释。
阿姨却不以为意,仿佛在讨论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轻松地说:“孩子出生他就死了,别提他了,晦气。这么大一个超市都是我一个人开起来的,你阿姨我厉害吧。”
向葵对这位阿姨震惊的发言惊愕不已,在旁点头迎合着她。
她清了清喉咙,试图转移话题,说:“阿姨……那个我帮你搬货吧。”又指了指墙上的电视,继续说,“就是你能不能让我看会儿电视,就一会儿。”
在向葵刚上初中的时候,向妈不知从哪听说电视对孩子成绩以及性格的各种负面影响,仿佛直接看见了向葵未来的沉沦的结局,回家就把电视给卖掉了。
回想起以前的艰苦历程,她想看电视都得偷偷摸摸跑到邻居家里,宛如训练有素的间谍。
现在搬到了月桂巷,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她再次失去了看电视的地方。
阿姨爽快地说:“不用,你想看就看,看多久都没问题,反正我和臭蛋都不怎么看,放那里都快积灰了。再说进货你这小孩又弄不清楚,你就帮阿姨照顾着点臭蛋吧。”
阿姨指了指柜台后面已经平静下来,正好奇地看向这边的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