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已结束了。
黑暗之中,袁凌摸黑走到牌位前,眼前虽是一片漆黑,但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后,他也能基本清楚此地布局和一些事物的基本轮廓。他默默点亮蜡烛,烛火照亮了他仍往下滴血的右半边脸——半炷香之前,一道不受控制的凌厉刀风划过牌位前的空地,劲风将蜡烛吹灭,两人之战只能继续在黑暗中斩开。那时战况焦灼,袁凌也不清楚究竟是谁挥出了那熄灭烛火的一刀。
他身上有不少血,但大多不是自己的。袁凌在此战中受的伤较之袁威轻了许多,只有小腿和右肩又被刀锋划破的痕迹,还有便是一道未被自己完全挡下的刀气切断了袁凌右边的眉毛,这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伤势。
黑暗中,借着微微光亮,袁威持刀驻地的身形终被勾勒出来。他喘着气,单膝跪落地面,脸上血和汗混合起来顺着他硬朗的下颌滴下。
他败了,摆得凄惨,但也败得无犹。
这一战,是他近十年来最痛快的一战,迈过五十年关,袁威知道自己的气力渐衰,不复当年,但今日酣畅淋漓之战却让他找回了些许当年挥刀的豪迈,战中挥出的每一刀,也确确实实都是他至今一生巅峰之力了。但他所谓的巅峰,在袁凌更强更霸的血刀面前,竟是毫无招架之力。
“这……不是百转刀谱中的刀法。”
“每个人都有些秘密,就让我暂时将这个秘密保留吧。”
“你赢了。”袁威顿了顿,一开口,喉中干涩的甜味便带着血沫再度涌上,“百转刀府是你的了。”
“多谢。”袁凌手中长刀刀身一震,锋刃上存留的血液瞬间一滴不剩地飞洒出去。他将刀收起,默默看向父亲手中驻地之刀,道:“你可以封刀了。”
“我是一名刀者,一场胜败,还不足以决定我是否封刀。”
“随你。”袁凌面色冷漠,大步跨出,走到袁威身边时停了下来,“你不封刀,那也不要用你手中的刀来阻挡我的道路。”
“咳……”腹部伤口绞痛,袁威咳嗽几声,伤口又有崩开的痕迹,他抹去嘴角血迹,苦笑道,“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今天这样?”
“有些事情,你以为自己能瞒得过我吗?”
简单一句反问,却让袁威身体如遭雷击,良久说不出话来,就算是之前战到最危急之时,袁威也不曾露出现在这般惊恐神色。他因失血过多逐渐惨白的双唇不住颤抖,道:“你……你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情了?”
“有些决定不能算错,有些耻辱必须容忍,但只要做下了这种决定,你就必然亏欠了我,当然,你亏欠最多的人,如今已无法来向你讨回了。”
袁凌不再停步,昂首踏过黑暗的内室,走到封闭的木门前,双手各自按上一扇木门,掌心发力,在刺耳的吱嘎声中,逼人光明从越来越大的门缝中贯入内室。袁凌推开门,站在光明之中,光与暗的界限模糊了他的轮廓。
……
走出武刀殿,任道冲和烈尊已恭候多时,两人瞥过袁凌身体,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赢了?”烈尊明知故问。
“赢了。”袁凌微微颔首,虽取得胜利,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刻的他并不快乐。不过烈尊心知此人个性,依照他的估算,袁凌至少在一年多以前就有赢过袁威的把握,他能隐忍至今,一是父子情谊使然,二是他有更大的图谋,自己一方的举动算是间接逼着袁凌加快了他夺权的脚步,但不论如何,袁凌不可能愿意屈居人下,即使在他头顶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你对天荡山一带势力熟悉,既然主人同意让你操手,我们也愿意听你的指令。”烈尊笑道,“相信你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