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今年多大了,比那时候的可高多了。”
燕王道:“十六,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能问陛下讨要门好亲事。”
王裳一怔,疑惑道:“殿下不自己为世子选妃?世子娶正妃绝非小事,理应由殿下亲自决断。”
萧予安愣在原地,听两人的关切,不知为何的回头,去看那依旧靠在风雪阁柱的女武士。
燕王继续说:“先生应该知道,朝廷和陛下,他们不会让本王的儿子,如老四一样同大臣们的女子们联姻的。”
他说着负手看向主位,垂下眸子道:“只要燕藩还在。”
王裳叹气,突然想起什么对燕王道:“若是陛下做主,恐怕会在宁州寻,宁州地处荒僻,恐非久居福地,何况不是还有女公子吗?”
燕王摇头:“不可,孜嬍不过是一介女流,这宁州边陲的燕王位子将来是予安的,怎么可以交给女人!”
是啊,将来燕王位子按照先帝皇训,嫡长子铁定是王位继承人,淮王还在,哪怕是现在的皇帝也不能改这规矩。
“父王,车驾准备妥当了。”
“等等,王先生的事重要,待慕英回来。”燕王道。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慕英的声音。
“殿下,军中的粮官、府库账册都带来了。”慕英进门道,带来了一位老文差。
“参拜殿下!”老人跪拜在地上行礼。
燕王回身,容他起身答话道:“军中粮草如数报来。”
边上的慕英呈上宁州郡、州所有的账簿,里面详细记下官府的谷粮出入、库房总量等。
老文差答道:“军中屯粮完备,十方库存共计一百四十万担,年末拨兵士抚恤、犒劳外另有十万担,已从殿下吩咐送去了珲瑄侯,粮库还有六十万担。”
边上的王裳心中暗惊,宁州土地辽阔他是清楚的,但这里太过寒冷了,不但种不了粮食,连行商者都不不会来。一是地缘极北,人烟稀少。二是成本居高,一般商家无利可图。三则是即便燕王许以重利,财阀也怕让朝廷盯上。
财阀背后不是世家就是王侯,都清楚燕王的处境。
“倒是充裕,王先生需要多少粮食?够吗?”燕王问。
王裳回应道:“百万流民,日夜两顿,百万担亦不足够,或购或问朝廷讨要,从燕王讨要五十万担谷粮”
燕王点头,手中账册递到慕英手中,燕王吩咐道:“从府库提三十万担粮食,军中提二十万担粮食,命人押送至海棠城。”
慕英点头,带着老文差出去安排车马。
王裳脸上的愁容褪去,高兴与燕王说道:“王裳代西府百姓,谢过殿下。”
燕王不在意这些,有礼的牵住王裳的手掌:“当初若是没有你,本王的性命早就交在徐州了,这五十万担粮食固然重要,但还不比了先生的救命之恩。”
患难之交,自然燕王更加看中王裳。
“……”边上的萧予安看两人,不知道说什么。
王裳要得粮食,不敢多耽搁,燕王想要留他数日也不成。
“西府之难,是文贤的过失,没能使百姓饱腹,已经是对不起万民,怎能再因个人缘由耽搁?殿下,来日可期呀!”
王裳与护送他的女武士要走,马车队伍会由燕王的人送往西府,他还要去江南和其他王侯、世家求援。
燕王不舍的亲自相送至城外,驻足雪原看着二人消失在尽头,天上飞过几只苍鹰,好久。难过的与萧予安说:“无论盛世还是乱世,这天下都需要这样的人,为其所谓的心中大义,他们能够奔波一生。”
他脸色苍白,有些神伤的转身去。
“这样的人,无论是用得,还是用不得……都杀不得。你除了钦佩,更多的是为其怅然若失,大好青春年华,于他们身上,似虚度,又不曾有那般形容。”燕王转身走,才发现萧予安也驻足眺望,他摇摇头道:“行了,年末带你去西府,还能见着,先去瞧你母亲。”
“啊?嗯好。”
众多护卫跟上二人,朝着远处大城而去。
燕王与世子回宁州城时,一疯佛陀敲着木鱼,神神叨叨的在大街上左右颠倒,惹得正街上的百姓破口大骂。
疯佛陀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口中狂叫道:“北风浮起霎时启,戚祸千鼓西峰倾。终是北国不复归,骨山血海汇平津!”
“屏山碎破百万士,花坠楼悬燕鋆台。十二方白半天下,士死将绝寰宇衰!”
“妖气岑天压星河,长安群乱作业火。恍哀落去焦宫碎,请君败绝谢承祸。”
“……”
佛陀疯狂的在人群中冲撞,几个护卫连忙挡住燕王与世子身前,阻止人群的推攘。
推攘一阵,佛陀踉踉跄跄的离开街道,才终于让百姓安静下来。
萧予安拍拍身上的灰尘,燕王则是让身前的护卫撤下道:“行了!一个疯和尚罢了,紧张什么?”
“殿下……”
萧予安道:“走了。”
护卫们拱手退到后边。
二人上了城卫备好的马车,由慕英带着一队扈从骑马追随保护。
……
江畔独步寻花,亭中指琴和声,听的让人恍如隔世,几个小奴婢应声舞蹈,正是青春年华,舞姿动人。
男子一身墨色常服,就坐在石桌前细细品着热酒,边上两位仆奴为其用炭火炉子温酒。
亭中女子发髻上倒钗凤冠,雪白的长袖拖在塌上。
一人骑着马过来,在二十步外下马跑到男子那躬身道:“侯爷,燕王殿下领着世子来了。”
“哦?他们居然也来了。”珲瑄侯点头,摆摆手让他退下。
亭中人指尖停顿,眸子微颤,两侧长发垂下遮着她的双颊,双眼都隐藏在长发中,她站起身来,拖着长长的白衣袍走到亭外的石阶上。
“哥哥,他来了?”
珲瑄侯点点头,朝她看去:“可是要梳妆打扮打扮?”
燕王妃撩开遮住半张脸的及腰长发,对那通报的问道:“燕王可是与世子一道?”
“世子也在,与燕王殿下一道。”
燕王妃没有迟疑,转身对那些侯着的奴婢招呼:“把珠钗端上来,给本王妃梳妆。”
燕王的车驾赶到,骏马停止了前进的步子,一众骑卒跑到周围方圆几里外警戒,团团环绕此地。
珲瑄侯走到车驾前,给走下马车的燕王拘礼长揖:“珲瑄侯章秩杰,见过殿下。”
燕王笑呵呵的扶起他道:“都是一家人,内兄何必见外呢?”
珲瑄侯只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古怪脸色,看向跟在燕王身侧的萧予安,露出些许温和的笑,道:“燕王携世子一同来的日子,再往前数,恐怕也有三年了。”
“确实是这样,三年未带他来见妧徽,今年过年还是想着带他来。”燕王牵着萧予安的手,最后凝视亭中,屏风遮挡处的那人还在梳妆,两排奴婢端着各式各样的金钗玉钏,却不见属于王妃的冠束。
萧予安对珲瑄侯行礼,却是十分恭敬:“年关至,外甥理应前来见过母亲与舅舅。”
珲瑄侯竟然露出出乎意料的表情,面色几番变化,才真正显露喜悦来,却没有回应,而是看向亭内。
亭中燕王妃为发髻穿入金钗的手也是一颤,这一声母亲,她等了许多年了……任凭她是如何掏心掏肺的对那曾经顽童好,无论她同燕王如何恩爱,却难抵燕王嫡子的刁难。
几年时光,从未把她当做燕王妃看待,一向只称呼她,那个人,致使她三年前不堪忍受,离开燕王府在兄长娘家处生活。
改尊称,对于曾经那个顽童是千难万难,便是燕王劝诫教训也是无用的。
“孩子年纪大了,比过去,真是懂事多了。”珲瑄侯转回头笑着说,对燕王道:“未曾料道殿下会在年关至时到来,只略备了薄酒自斛调趣,还请殿下莫要怪罪酒色欠佳。”
燕王也没料到世子能够改变他那原本的性子软下,但他隐藏的很好,笑道:“内兄无妨,请。”
亭中人走出屏风遮影,华丽的红衣在周遭雪景之中是如此醒目,金丝宫底踏在白霜上,两只素白的纤细手掌由奴婢托着。
燕王妃容色鲜艳,娇媚俊丽,连伺候她的奴婢一样打扮的娇柔美貌,十分鲜艳。燕王妃朱唇微启,躬腰起身轻声轻语道:“殿下与世子来此,也不命人通报一声,妾与兄长仓促间也没准备,怠慢了殿下与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