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宫内,御书房里阳帝正小憩,言谨王侍把弄着文房四宝。
公公蔡哲踩着小碎步来到正门,行过礼,欲要开口,只瞧见言谨王侍给了个眼神,示意其闭嘴。
小蔡公公急忙捂住嘴,生怕惊扰了阳帝休息。
在言谨招手过后,忙快步上前,捏着嗓子禀报:“张相来了,门外边儿候着呢。”
“让他进来,收声!”言谨手上批着折子,合上看的这本,头也不抬。
“诺!”
没多久,张默寻来到言谨跟前,后者这才站起身,行礼:“见过张相!”
“这是睡了多久?”指指阳帝,跨步挤开言谨,坐到他的位置上,面向阳帝。
言谨自是不敢与其争夺,闪到一旁,佝偻着继续批改奏折:“估摸着半个时辰,陛下差我令你入宫后,便躺下了!”
“需要下官叫醒陛下吗?”言谨不曾停笔,目不转睛盯着奏折。
“倒也不用。陛下差你批改奏折,应是累着了。”转过头,张默寻见他如此专注,拿起批改好那摞奏折其中一份,沉声询问:“都州那边的瘟疫可得到抑制?”
停下笔,言谨拿过一摞未批改的折子,递至张默寻跟前,满面愁容:“难以抑制,各地名医皆束手无策。并且……”
言谨有些迟疑,内心纠结,要不要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张默寻。
“并且有人发现些许端倪,怀疑此次瘟疫不像是天灾,更像是人祸,对否?”正在言谨支支吾吾时,张默寻好似早就洞悉了一切,替他开口道。
上奏启圣,除文书房、中书省、内阁等其余下属部门与自己以外,任何人可没资格参与其中,就连另外两位王侍也难以插足。
自己可是从上百份奏折中,翻来覆去地审阅,才发现丝丝痕迹。张默寻又是从何得知?难道他的手已经伸进了朝廷这几个重要机密中枢?
在言谨的惶恐与疑惑中,张默寻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摊开在桌案上:“都州贤溪郡闻乐县丞托人秘密交给我的!”
“我派人查过,闻乐县正是本次都州瘟疫几个发源地之一。至于王遇怀,人已经死了。即便今日陛下不召我入宫,我亦是要进宫面圣,启奏陛下。”
“王遇怀!”看过署名,言谨总算明白张默寻消息来自何处。默默自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白布,展开过后,上面文字与张默寻那份奏折毫无二致,署名人正是‘王遇怀’。
“这份密奏,藏在闻乐县令所递奏章的夹层之中。”
桌上两份奏折完全相同,两人皆沉默不语,眉头紧皱。看来都州瘟疫之事,藏着阴谋。
而且堂堂县丞,竟要出此下策,将奏折藏于县令奏折夹层。另外还秘密差人将同样的东西送给张默寻,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上报。
他在担心什么?上边儿有贪腐官员助纣为虐?还是有朝廷大员共同参与其中?
实在是不由得二人多想,奏折递上来不过数日,再行查探,递奏折的人已然身亡,两人很难说服自己,个中没有猫腻啊!
“何事能使你二人忧心忡忡啊?”语气透露出淡淡威严,阳帝不知何时起身,问向二人缘故。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两人齐齐跪地,听着耳边那份熟悉音色,明了阳帝已从睡梦中清醒。
摆摆手,阳帝手掌跟揉揉脑门儿,精气神颇为萎靡:“此地就我君臣三人,俗礼便免了。正事要紧!”
言谨快速起身,夺过桌上两份密折,呈给阳帝。
很长一段时间里,御书房没有任何动静。殿外奴才们都纷纷相视,很是好奇,神游天外。在小蔡公公几声咳嗽下方才回过神,当好自己的差。
阳帝亦是越看越心惊,手中奏折将瘟疫始发、传染、寻医、医治无果、圈禁病患,到名唤王遇怀的这位县丞发现端倪,暗中调查、掌握部分证据、发现有高官参与其中,准备秘密上报等事宜,事无巨细地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混账!”阳帝将奏折狠狠摔下,整个御书房皆是他震怒之音,久久绕梁。“朕这些年不断告诫百官,当清廉做官,清白做人。几番涨俸,官员们的月银比之当初,多了五倍有余,竟还是抵不住朝中有蛀虫作祟!竟敢以权谋私,祸乱我长阳百姓,成何体统!”
“小哲子,传朕口谕,宣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即刻前来见朕!让他们去查,这些个混账东西,万死不足惜!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丢到轩北门前,钉在那儿,受百世世人唾弃!”
咆哮声吓得殿外跪倒一片,小蔡公公于殿外大声回答:“诺!”
随后转头奔走于皇宫内,碎步都比平常快上不少,赶往刑部、大理寺宣旨意。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张默寻、言谨跪下扣头,劝诫阳帝不要动怒。
正所谓气大伤身,阳帝忽觉心头剧痛,一口气没喘上来,向后栽倒。
言谨眼疾手快,刹那间蹿到阳帝身旁,将其稳稳扶住,缓慢放倒置于龙床上。
转过身乘杯温水,侍奉阳帝送服口中,轻拍其胸口,那口气通顺不少。
“陛下先别动气!依臣之见,还是先将小蔡公公召回来。整件事来龙去脉,我们毫不知情。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分别是什么官职、何等身份,我们同样毫无头绪。”
“若是直接召刑部、大理寺前往闻乐调查,只怕,适得其反。”张默寻捋捋黑胡子,给出缘由:“不瞒陛下,臣事先差人前往闻乐调查过。折子主人,闻乐县丞王遇怀,已然遇害!”
“他们……他们还谋害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说着话,阳帝难以自制,用劲敲打床缘,连带几声咳嗽。
忽的张默寻目现精光,似乎拿定了主意:“不出意外,任非语将前往信王府,都州可是必经之地!不妨用用他!”
“非我朝臣,无官无禄,对于他的存在,京城内知之者甚少,不错不错,此人可用!”张默寻这话算说到阳帝心坎上了,怒气瞬息消散大半,引得其连连点头。
“言谨!你先出去!”
“诺!”言谨知道他俩还有要事相商,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