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0·土地神
作者:孙晓波
独白:自东晋以后,随着封建国家从中央到基层的官僚制度的逐渐完善,土地神也演变成为在道教神阶中只能管理本乡本土的最低级的小神。东晋的《搜神记》卷五称广陵人蒋子文因追贼而死。东吴孙权掌权後,蒋子文显灵於道说:“我当为此土地神,以福尔下民”。这里所指的福尔下民,就是指的保佑本乡本土家宅平安,添丁进口,六畜兴旺,并且为人公道。中国南方土地庙常有对联称:“公公做事公平,婆婆苦口婆心”,下面继续我和安家慧在大法师里未完的故事:
我和安家慧走在白骨累累的“骨桥”上,此时的我胆战心惊,不过,经历过这几天的事情以后,我知道,这些根本还不算什么,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更凶险的事情在等着我。
我记得,刚才我身边是一个老婆婆,虽然面无表情,却还算是和蔼慈和的,然而这个时候,却已经是完全的不同了。
因为,她的头掉了!
如果仅仅是头掉了下来,我是绝对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的,毕竟这两天我见了太多的诡异之事,已经是有些麻木了。
真正吓到我的是,那颗头颅正被她自己提在手中,而且正在冲我笑着,同时,我看到四周的人都发生了变化,他们不再是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一个个都展现出了狰狞而又恐怖的一面。
有的人正在大肆咀嚼着自己的胳膊,任凭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的痛苦;有的人正在死命抓着自己的脸,已经是抓的血肉模糊,却仿若毫无感觉;尤甚者更是将乌青的双手刺入了自己的胸膛里面,正在将内脏一点点的掏出来……
“我的头掉了,我要你的!”那个老婆婆阴笑着,一点点向我靠近着。
“我好饿,我要吃肉!”那个咀嚼着胳膊的人,盯着我的手臂双眼冒着绿光。
“这不是我的脸,你把我的脸还给我!”那人的脸已经被他自己抓的毫无形状了,眼珠子耷拉在腐肉上面,却闪烁着邪光。
“我肚子疼,换了你的我就不疼了,就不疼了……”
在这一刻,那原本要上桥的人,也纷纷转过了身子,如同野狗见了肉一样,朝着我围聚了过来,看那样子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已经彻底的吓傻了,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向我靠近,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
就在老婆婆那双长着乌黑指甲的手要搭上我肩膀的时候,家慧突然抬起手拍了在我的面门上,我感觉一股滑腻的同时,也闻到了一股从没有闻过的腐臭味道。
家慧的这一巴掌总算是把我拍醒了,我打个激灵刚想拽着家慧逃跑,却发现刚才向我冲来的那些人,已经是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老婆婆将头随意的放在头上,眼里的凶光褪尽,神情木讷的向着前面走去,其他的那些人也是如此,舍弃我涌向了桥头。
在我有些茫然的时候,家慧已经是凑到了我的耳边,嘴巴里喷出一道热气,压着声音急速说道:“往前冲,赶紧过桥!”
她的声音很小,但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再一次的转过了头,只不过这次不是这对我,而是针对身边的家慧。
这时候,我又听到了一声脆响,家慧那只油腻的手,没有任何犹豫的捂在了嘴巴上面,而那些人则是露出迷茫的神色,愣了稍许再一次转过了身。
我不知道家慧手上的油腻是什么,居然如此的神奇,不过这会儿就算打死我,我也是不会再问了,所以赶紧向前挤着。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家慧脸愈发苍白了,眼中那抹恐慌也是浓郁到了极致,被我拽着的那只手,更是不断的颤抖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两个终于挤到了桥头,在桥头的旁边,有着一张桌子,此时坐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他身边站着一个身躯已经佝偻的老太婆。
看到这两个人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家慧的手绷紧了,我不知道是她紧张到了极致的表现,还是在给我传递着某种讯息。
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家慧朝着桌子上扔了一块黑漆漆的牌子,随后便推了我一把。我心神领会直接登上了两只干枯的手掌。然后转身,就想着拉她一把。
但还没容我用力,那个老太婆猛地抬起了头,那两道目光就像是利剑一样落在了家慧的身上,同时沙哑的声音回荡了起来。
“那老东西被带走了,你们也就留下吧……”
“走!”
听到老太婆这句话的刹那,家慧的身体猛地晃动了一下,口中叱喝的同时,把我向前一推,随后迅速的登上了骨桥。
我的神经早就已经绷紧了,所以看到家慧登上骨桥,撒腿就要向着前面跑去,但是刚迈出两步,就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拉扯之力。
回头,我看到那个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一只手抓着家慧的脚踝,正在往后拽着,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放手,你走啊……”
家慧嘶声力竭的喊了一声,看到我还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开,一只手把我向前推着,另外一只手拼命的向后缩着。
这一刻,我在她的脸上看到了绝望。
我不能放手,这是我此时唯一的念头!
我知道如果我放手了,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座骨桥,或许能够获得逃命的机会,但是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我不能将家慧丢下。
这不光是因为我欠她一个天大的恩情,更是做人的底线,反正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了,就算是真的死了,那又能怎么样?
“我不会丢下你的!”死死的抓着家慧的手,以至于她的手腕那里都是出现了淤青,以至于我的手指都快要脱臼了。
“你滚啊,滚……”
家慧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骂声之中也是夹杂着哭腔,看到我死活都不松开,一只手使劲向后抽着,另外一只手将我的手背掐的血肉模糊。
“不,要走就一起走!”
无论家慧怎么哭天抢地的想要推开我,这个时候我都是不会放手的,爷爷总是跟我说,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走了!”
家慧还想说什么,不过话音已经是被大汉的喝声给掩盖过去了,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我感觉一股大力传来,紧接着身体就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大汉的力量很大,可以说是抡圆了把我摔在地上的,因为我的一只手抓着家慧,所以胸膛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顿时让我喷出了一口血。
“你为什么不走……”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两个的手还紧紧的攥在一起,但这个时候的家慧,没有想着再去松开。
“我,我说了,不会把你丢下的……”这个时候我没有必要再矫情什么,况且我心里很清楚,家慧看着冷漠,实则是个热心肠的人。
我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所以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真的关心过我,但是家慧和他爷爷却做到了,不仅救了我的命,还要把自己的棉服给我。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孩子,或许我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我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应该回报谁。
“你真傻!”
家慧看着我,眼睛里面还噙着泪花,不过这会儿却笑了出来,虽然这笑容有些苦涩,不过我能看出来,她已经不生我的气了。
“好一个郎情妾意,今天就算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长的倒是不错,如果让你过了桥就可惜了,不如就留下来陪我吧!”大汉将家慧直接从地上拎了起来,捏着她的下巴露出了淫笑。
“你,你放开他……”
在累累的白骨上,我知道大汉的笑容意味着什么,所以想站起来阻止他,但是胸腔的剧痛让我力不从心,只能半跪着爬过去,死死抓着大汉的衣服。
“老太婆,你还愣着干什么,这里弄点儿阳气可不容易,别说我没照顾你!”说完,那大汉直接把我拽起来,推到了老太婆的身侧。
“那老太婆我就谢谢了!”
老太婆之前一直都是表情僵硬的,但是这个时候她笑了,老脸就像是树皮一样绽开,嘴角勾出一抹诡异阴冷的笑容。
“嘿嘿,把你的阳气给我,以后就留在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吧!”那老太婆说着,乌青干枯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我的双肩。
她的手看着跟枯萎的老树根一样,可力量却大的出奇,扣住我肩膀的时候,我感觉一股寒气沁入身体的同时,浑身的力气也仿佛消失了。
“你放开他,如果你真的碰了他,你会后悔的,放开他……”看到那个老太婆的嘴已经是靠近了我,被大汉抓着的家慧顿时就挣扎了起来。
“后悔?”
老太婆冷笑一声:“来到这里的人,哪个不后悔,不过你们放心,当他的阳气散尽之后,一切就都过去了!”
“不……”
老太婆说完,已经是一口气喷到了我的面门,我感觉一股晕眩传来的同时,耳边回荡的只有家慧的喊声,其他的放佛都消失了。
我不知道这个老太婆是什么人,但我记得爷爷说过,只有鬼才喜欢人的阳气,所以我不能任人宰割。凭着最后一丝清醒意识,朝着老太婆喷了口气,随后我用尽吃奶的劲儿挣开了双臂。
“吭!”
一口气喷出去,我看到那老太婆向后到退出几步,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讶然,脸色也显得很是震惊,估计是没有料到我能挣脱开。
“你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
显然,她不会就这样放了我,随着阴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的左手已经被他抓在了手里,而后右手朝着我面门探了过来。
这一次,我是真的无法闪避开了,因为她的手太冷了,那种冷和天气的冷不同,让我根本就没有丝毫抵挡的可能,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
但是,我等了半天,却没有发现想象的痛苦到来,睁开眼发现老太婆正愣愣的望着我,确切的说,是望着我脖子上的油灯挂件儿。
“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是缓过了神,利剑一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声音苦涩而且沙哑。
“我,我爷爷给我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目光,以至于让我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下意识的就说了出来。
“你姓江,叫,叫,逸伢子?”听到我的话,那老太婆身体猛的一震,双手颤抖的同时,嘴唇也是哆嗦了起来,就连那双阴毒的眼睛,此时也仿佛湿润了几分。
“嗯!”
我不知道这老太婆是怎么了,更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叫出我的名字,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我相信,她有这样的反常变化,绝对是有隐情的,说不准这就是我活命的机会。
但我还是想错了,看到我点头之后,老太婆顿时变得凶狠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右手,就将我扯到了那个大汉的身边。
“您久不近女色,难免亏力,还是先将这小子的阳气给吸了吧!”老太婆似乎有些惧怕那个大汉,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恭敬。
大汉正抚摸着家慧的脸蛋儿,刚看到老太婆走近的时候,显得有些不悦,但听完这番话,顿时就嘿嘿笑了出来:“你倒是想的周到,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那大汉可没有如老太婆这般拖泥带水,说完之后一把就抓住了我,拉到他近前的同时,已经是张开了那张恐怖的嘴巴。
就在我感觉真的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类似骨折的声音,侧目一看发现老太婆的双手已经插入了那大汉的肋骨里面。
“逸伢子,带着她走,快走……”
我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儿,耳边就传来了那个老太婆的声音,她的声音不再是之前那般的冰冷,而是充满了焦急和紧张。
“龙红梅,你居然敢反抗,那我就先杀了你,你们拦住他们……”那大汉的表情很是痛苦,但样子也是无比的狰狞。
“逸伢子,走啊,快走啊……”
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总觉得龙红梅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只是此时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拉起家慧就登上了骨桥。
刚登上骨桥,我就看到四周的人呼啦围了过来,与此同时我也听到了那个老太婆的惨叫声:“逸伢子,走,永远都不要回来,你爷爷去了涟水河,去那里找他……”
“给我撕了他!”
老太婆显然遭受了重击,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口口乌黑的血喷出来,却依旧死死的抱着大汉的腿,为我们争取着逃命的时间。
跑过了骨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的耳熟了,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要拼死护着我们离开了,悲痛侵袭全身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跪了下来。
她是王伯的妈,哦,不,我的奶奶!
听说当年爷爷江天仇和龙红梅青梅竹马,本来郎情妾意,天造地设的一对的,后爷爷的父母一场意外过世,龙家又嫌弃爷爷家穷等,不愿女儿下嫁,以致爷爷愤而出家修道,龙红梅嫁了本村一个还算富裕的王姓家庭,后来生下王伯,也就是我爸爸,不过王家儿子体弱多病,那方面就更不行,所以都传言龙红梅和江天仇藕断丝连,暗通苟合,真应了“隔壁老王”的段子了,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就走了,所以我不曾认识,只偶尔听过她的名字,这些真伪姑且不论,但她是我奶奶的事实却错不了,难怪,她这是在救她唯一的孙子。
奶奶?
家慧还没有从惊魂之中彻底的回过神来,所以这个时候看起来显得很茫然,她怔怔的望着我,俏脸上面满是悲伤和无奈。
“奶奶……”
我跪在桥头,望着已经被那些人包围的奶奶,泪水一滴滴的淌落了下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我知道她用自己的命救下了我?
我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包括我奶奶都不是人,可奶奶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有去投胎转世?
这个疑问,没有人能回答我!
“逸伢子,快走,离开这里,去涟水河……”
奶奶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淹没以后,我已经看不到她了,但是她那沙哑却包含了溺爱的声音,还一直回旋在我的耳边。
“你们走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狰狞大汉已经挤过人群,朝着骨桥的对面冲来,他身上的伤口翻卷着,乌黑的血不断滴答着,但他仿佛根本不知道疼痛。
“快走……”
家慧看到那大汉冲来的时候,脸色顿时就又变得苍白起来,所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把我从地上给扯了起来。
“奶奶!”
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但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她对于我的爱,我不想就这样离开,爷爷已经不知所踪,我不能舍弃最后一个亲人。
“你奶奶已经死了,再不走的话,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你爷爷还等着你去就他,走啊……”
那大汉已经快冲到桥头了,看到我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家慧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一巴掌甩在了我的脸上,趁我愣神的片刻,拉着我就向前跑去。与此同时,她的手向后一挥,我不知道她扔出了什么东西,总之我听到那大汉发出了一声惨叫声。
前面的路,似乎是个坡路,跑起来相当的好费力气,不过这会儿我们哪儿还顾得了这些,手脚并用的像上面攀爬着。
“把手给我!”
头顶上方,是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小洞,从四周磨的光滑的土层来看,显然是经常有人出入的,家慧此时正伸手想要拉我。
“为什么不走那里?”
我原本是要向着把手递给家慧的,但是我发现她背后是一片黑漆漆的天,相反在另外一个方向,不仅路宽阔无比,而且天空已经是泛起了鱼白。
上来再说!”
家慧显得很紧张,尤其是望着那条大道的时候更是如此,我还想问什么,不过在她的催促之下,强忍着没有说出来。
我刚刚上去,手掌下压的时候,感受到按住类似树枝一样的东西时,耳边也传来了一声脆响,借助洞口透出的光亮我看到的是一根人的手指。
“这是……”
我想问问家慧这是怎么回事儿,但就在我刚刚转身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枯老的脸,面如干皮,嘴唇外翻,外凸的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我本能的就要喊出来,但是我刚开口,便感觉嘴巴被人堵住了,转身一看家慧正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要回去,我要走那条路!”使劲儿挣脱了一把,我就要下去,这会儿我越来越觉得这条路是不能走了。
“你要是走那条路,就真的跟他们一样了!”一条腿刚刚落入洞中,耳边就传来了枯涩的声音,扭头我看到那个老太婆正咧嘴笑着。
“阴婆,你不要吓他了,你赶紧上来,我们走……”家慧显然是认识这个老太婆的,这从她们的对话之中就能听出来。
“嘿嘿,我吓他了吗?”
阴婆瞪了家慧一眼,随后说道:“你比谁都清楚,那条路是什么‘东西’走的,通往涟水河的路,那是人能够走的吗?”
“涟水河?”传说涟水河是连接人鬼边缘的界限河,阴阳相隔涟水连,于是连多三点水成涟就成了这条河赋予的意义了。
如果没有听到阴婆说这三个字,我或许会上去,但是听到这三个字之后,我想起来奶奶说的话了,她让我去涟水河找爷爷,所以我顿时就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我要走那条路,去涟水河找爷爷!”
说完我就要下去,但还没等我甩开腿,家慧已经是一把抓住了我:“你不能下去,你下去之后就会没命的,跟我走!”
“我不,我要去找爷爷!”
其实,我如此坚持,并不是完全因为我知道了爷爷的下落,想要去找他。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心中很不安,尤其是面对阴婆的时候,我总有种危险的感觉。
刚才我上去就摸到了一根人骨,并且家慧的身后是一片黑漆漆天,而另外一面则是坦途大道,且天色已经放亮,我想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
“逸哥,你听我说,你真的不能过去,如果你过去就真的回不来了,你奶奶是告诉你让你去涟水河,但并不是说的现在!”
看到我的态度很坚决,家慧死死拽着我的同时,也难得语气柔和了下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的目的就是不让我下去。
“小伙子,慧妹子说的没错,涟水河不是你能去的,真去了,你就再也回不来了。老太婆我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象,听不听的就在你了……”
家慧说完,阴婆就顺势接了过去,这一次不仅她的声音温婉了些,脸色也是慈和了许多。
“我……”
听完他们的话,我陷入了犹豫当中,真正打动我的不是家慧,而是阴婆的那句看东西不能只看表面,这句话让我想到了光明村那些表里不一的乡亲们。
“你们快走吧,天就要亮了!”
“家慧,我们走!”
听完阴婆的这句话,我已经知道如何选择了,直接爬上去拉起家慧,朝着阴婆鞠了一躬之后,就转身走进了黑暗当中。
“你想通了?”家慧有些意外我的反应,毕竟之前我是死活都不肯上去,死活都是要顺着那条大路前往涟水河的。
“想通了!”我点点头,示意家慧领路。
其实我之所以想通,并非阴婆的第一句话,她的那句话只是给了我一点提醒,真正让我想明白过来的,是她那句天快亮了。
众所周知,黎明前有一段时间是最黑暗的,那条大道的方向是泛起了鱼白不假,但却没有之前的那黑暗,显然是不正常的。
所以,我选择相信家慧,选择相信阴婆,选择走这条我曾经摸了人骨的黑暗小路。
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走出多远,我就看到前面透出了光线,当我和家慧再次爬出一个洞口的时候,我发现天真的是放亮了。
“好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家慧爬出去之后,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直接瘫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这里是一个避风的山窝,所以没有风,因此我就想着把厚棉衣脱下来,挂到土包上头那颗树上面,赶紧吹干了。
但是当我将棉衣挂在那棵树上,舒展腰肢放眼远眺之后,顿时我就石化在了当场。我相信如此此时有人看到我的脸,一定是没有丝毫血色的。
在我的眼前,是七个无比庞大的土丘,每一座土丘都有百米多高,那些土丘间隔或远或近,排列出一个北斗七星的阵势。
每一座土丘的四周,都是立满了密密麻麻的石碑,从上面刻着的字迹来看,那显然就是墓碑,也就是说七座土丘根本就是七座坟墓。
如果仅仅是七座坟墓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那些墓碑和排列的阵势,我跟着爷爷长大。所以经常翻看他的东西,我记得风水格局中,从一到九各有吉凶。
光明村的格局是八蟒拉棺,已经是千年难遇的大凶之地,这个局虽然不如八蟒拉棺,却也是仅次于的,十分的可怕。
因为这格局,叫做——七星吐尸!
七星吐尸在风水之中是极凶之地,我曾经在爷爷经常翻阅的书里面看过,地建七丘冢,对应天穹北斗七星,凝阵聚势为吐尸之地。
简单的说,埋在这里的人,尸体不仅不会腐烂,久而久之还会成为作乱的“尸”,往往这种局存在的地方,方圆百里都难以安生。
我所在的这片地域,看上去萧瑟阴沉,虽说是冬天万物皆枯,但那指的是单纯消退蛰伏的生机,而非这种浓郁阴冽的死气。
这就是七星吐尸的厉害之处,尸为死物,散发出来的必然是死气,更何况那密密麻麻的石碑数之不尽,所以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按理说这里地偏一隅,人口也是极其稀少,应该野禽很多才对,然而这里连一根兔子毛都见不着,足以说明有多么的险恶了。
其实,从根本上讲,七星吐尸的确是不如八蟒拉棺凶险,不过说到底,那也是相对的。这样的一个局,放之五湖,任之四海,都是极为罕见的,毕竟太伤大道天和。
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样一个局,所以心中不免泛起了疑惑,爷爷传承祖业四处给人批风判水,难道不知道这个局的存在?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光明村本身就是一个八蟒拉棺的局,爷爷既然洞悉了那个局,不可能不知道七星吐尸的存在。
而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爷爷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为什么不提醒全村或者独自举家搬迁呢,要知道一个七星吐尸就能祸害方圆百里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处高达百米的陡峭悬崖边,放眼远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条奔腾的黑河,然后就是河对岸稀稀落落的村庄,再看的远一些,还能清晰的看到那八道宛若龙蛇的山梁,那就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村子依旧还存在着,一切的风貌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青石砌垒的村落中多了些荒凉,山脊上的松柏也已经悉数枯萎。
如今,那里已经成为了死地!
在山崖的下方,我看到了一片野草枯黄的荒野和两条路,一条坦途大道通向雾蒙蒙的远处,在那大道的旁边,有着一片白幡摇曳、残垣断壁的村庄。
这个时候,我隐隐明白了家慧的苦衷,明白了昨晚她为什么不让我前往那个集镇,因为那个集镇根本就是一座鬼镇。
另外一条路很小,掩藏在早已枯萎的草丛中,如果不仔细去看的话,很难发现,并且那条路真的就是人骨铺就而成的。
即便是此时已经天亮,当我再次看到那条路的时候,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一根根白骨铺就,一直延伸到了那座桥的桥头。
那是一座仅仅能容一个人通过的桥,桥的下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在我看过去的时候,突兀的卷起一股阴风,吹的我心里直打颤。
骨桥横拦在那道宽逾百米的深涧上方,四条乌黑的铁链托着足首相连的人骨,桥的一头有着一张桌子,桌子的旁边有着两尊雕像。
一尊是个大汉,面目凶恶不怒自威,另外一尊我看不清出样子,因为此时已经是坍塌在地,白骨洒落在那桌子的四周。
“奶奶……”
我知道那些散落的白骨就是我的奶奶,眼泪忍不住的又掉了下来,我从没有见过她,但是她却用自己的遗骨为我铺就了一条逃生的路。
“来,点一炷香,撒一把钱,我们也就该上路了!”我因为神情有些恍惚,所以根本不知道家慧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