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许家大门,大概受许式贵影响,竟也有些迟疑起来。我去哪个方向拾柴呢?山北村东西北三面环水,南面有蓝香山。环水处林稀枝少,有山处柴多有兽。不想成为另一个遇事犹豫的许式贵,我弯腰攥起一小把尘土,慢慢地捻细,让其自然松落。细土屡屡随风飘向蓝香山,这给我指明了我要去拾柴的方向。我拾柴地点的选择方法是:风往哪吹,我往哪去。
山北村及其周边属于丘陵地形。地表面有起伏和缓的山丘,走起路来崎岖不平。见高即登,遇低则隐,我很快就赶到了蓝香山的脚下。其实,我并没有赶到蓝香山的脚下。蓝香山离我大概还有两千米远。我走到这里,只是走到了连接蓝香山森林的边缘。走到这里已然鸟叫虫鸣充盈于耳,青草红花铺满大地。当然,大地上还有枯干的树枝。我的目的地已经到达,无需深入深林。森林好比女人的胭脂水粉,胭脂水粉总是香气袭人的,而森林的空气总是清新得沁人心脾的。我自然地仰起头,深深地吸了满腹的清新。之后我缓缓地又将她们吐出,我依然仰着头,徐徐地睁开眼睛,不禁又被远处雄伟壮丽的蓝香山所深深地震撼。
好一座蓝香山,只见:
山体巍峨,高大壮观;郁郁葱葱,吐雾含烟。山势巍峨,雄伟矗立耸云端;郁郁葱葱,万株古树奇草竞翠颜。赤石层列,远望如霞。赤石层列,堆堆叠叠累万丈;远望如霞,瑞气氤氲彩千条。天鸡鸣时,更添朝霞缭绕;夕阳西斜,又有落霞齐飞。一株株青松,体态优美;一棵棵翠柏,四时长青。桃花灼灼艳如火,节节修竹每留云。古梅虬龙干,香樟久耐寒。藤萝密密缠古树,疏疏小花依嫩枝。挨埃擦擦,老枝常荫小树;熙熙攘攘,风吼总欺嫩花。千树嫩叶时斗绿,不及满地草色新。时斗绿,微风细吹似流翠;草色新,身姿摇曳如青玉。自来瑶草伴奇花,草色鲜艳花更艳。只见:百花齐放,亭亭玉立;万紫千红,随风舞蹈。亭亭玉立,如曼妙少女初长成;随风舞蹈,五彩缤纷尽妖娆。丹壁排空承碧翠,奇峰突兀载鲜花。丹壁前,时有神龙盘踞;奇峰上,每有猛虎栖息。神龙盘踞,唬得豺狼麋鹿尽潜伏;猛虎栖息,惊得花豹狐狸皆逃离。狼鹿潜伏,又吓退几只兔鼠;豹狐逃离,复惧散了几只羊猴。真个古植栽千种,生灵育万类。
我远远地望着蓝香山,只见雾蒙蒙,怪石嶙峋笼轻烟,声隐隐,似有猛虎啸山林。蓝香山山林之中时有猛虎出没,山北村人尽皆知。蓝香山林之中历来野兽多多,又以老虎凶猛为最,除山北村三大家族准族长试炼之时,平时少有人进入,即使远远的在森林外围拾柴也令人战战兢兢,深恐恰遇猛虎出没寻食。我突然就觉得今日这风要害我,不然为何在我做抉择的时候,把我吹来这里。我若动手,绝打不过冬瓜,更别提老虎。我站在原地,就感觉山上有无数只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那么圆的老虎眼睛在盯着我,就像它们向猎物飞奔前一样。实话说,我此时觉得,拾柴不重要,肚饿也还可忍受,我只想立即离开这里。想到这里,我拔腿狂奔,向许宅跑去。
未及跑到许宅门口,早望见冬瓜那山一样肥胖的身躯在宅前左扭右扭,左顾右盼,一副着急的模样,好像丢了亲爹一样。他见我跑来,急急朝我奔来。我看此形势,猜想冬瓜定然有事着急用我。我心中一喜,报复冬瓜的机会来了。冬瓜初来,就占我床铺,害得我打地铺,次日又吃尽我早餐,害得我肚腹空冷,还要去拾柴,又被猛虎惊吓。哼哼,瓜哥,你也有用得到我的一天吗?想到这里,我把自己疾跑的双腿硬生生地劫了下来,改为小桥流细水的步伐,一步等一步地缓缓朝冬瓜踱去。冬瓜见我狂奔改碎步,也是楞了一下,紧接着,他又加快速度跑到了我的面前,说:“你倒悠闲,刚才族长说叫我去通知各房房长七天之后就要开始举行准族长的选拔,叫各房长通知各房青年一辈早作准备,可是我初来乍到,不知道房长们都住在哪里啊。你赶紧带我去,别耽误了族长的交代。”
哈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冬瓜正急于用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天地风云变幻,恐怕也赶不上此刻我脸色语气的变化。我从蓝香山匆匆跑来,本已气喘吁吁,此刻又故意显出衰弱疲惫的神色来,又故意压低声音,道:“哎呀,瓜哥,我此刻实在不能带你去,实在对不起啊。”
“不能带我去?为什么?”冬瓜也是脸色一变说。
“昨晚您软床高枕,想是睡得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可惜小弟睡得硬邦邦的大地,这一觉起来,啊,真是,腰也酸背又痛,精神甚是萎靡,实在难以振奋,此刻走起路来,更添嘘嘘气喘,下气难继上气。我实在是走不动啊,瓜哥啊。”
冬瓜也是聪明之人,见此情景,已然明白我是故意刁难于他。只见他嘘出一口长气,说:“别瓜哥,瓜哥的叫了,你才是前辈。直接叫我冬瓜就行了。今天晚上我就把床铺还给你。现在可以去见房长了吗?”
“哎呀,瓜哥,我可不是为您初来乍到就占我床铺故意不带你去,我这气喘吁吁您也是看得着的。您个子比较大,还是应该您睡床,我现在得去我的地铺上躺上一会了,早饭又没吃,刚才去蓝香山下拾柴,又被一只猛虎追了我足足二里地,实在是支持不住啦。”说着,我就假装要倒下去。
“被老虎追了二里地?二里地的距离老虎都没追上你?你这步伐比老虎还矫捷啊。”冬瓜的脸冷了下来,就像下了霜的秋土。
“哦,那可能是一只瘦弱的小老虎,我说它怎么跑那么慢哪!原来是一只小老虎。哈哈哈哈……”毕竟,撒谎不是我的特长,偶有疏忽。幸好,我及时圆谎,虽然圆得有些尴尬。
“那你运气可是真好,万一是只大的,你命就完了。今晚床铺归你,我这里还有一个红薯,给你吃,通知完各房长后,我去拾柴,这下你总该满意了吧?”说着,冬瓜递给我一个微温的红薯。
“哎呀,瓜哥,我可也不是为您初来乍到就把早餐吃光而没给我留下一丁点儿而故意不带你去。实在是体力有些不支,既然瓜哥还有红薯,那就等我稍微吃一点,补充一下体力,咱就出发。”所有目的已达到,我心里乐开了花,开得就像爆米花爆得一样。
“一边走一边吃,哪个还要等你吃完!”冬瓜一把把我拽得调转方向,就把我朝我跑来的方向推去。看得出来,冬瓜也是不耐烦到了极点。恐怕要不是族长亲自吩咐,他绝不会向我如此妥协。
“哎,瓜哥,别推,别推!”冬瓜力大,而我瘦小,我深怕被他给推倒了。
“快点吧,磨磨唧唧的,一会中午了。”冬瓜没好气地说。
我见冬瓜甚是着急,只好先走着,以安慰其心。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我实在忍不住了,说:“冬哥,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我一边走,一边等冬瓜回答我,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答我,我只好继续说:“瓜哥,您觉得努力比较重要,还是方向比较重要?”
“去你妹妹的,谁有闲心给你讨论这乱七八糟的问题,赶紧给我走!”显然,冬瓜的心正在备受煎熬,他已经着急得无以复加了。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呢?”我装出一副可怜又无辜的样子问。
“给你说几遍啦,要去通知各房长,去通知各房长!”冬瓜已经近乎喊叫了。
“可是,我们走的方向是错的啊。再走个几分钟,我们就到了蓝香山了,蓝香山上猛兽多多,时有猛虎伤人,房长们并不住在蓝香山啊。”我一脸认真地说。
冬瓜猛的停了下来,转过身,阴着脸,瞪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咬着牙说:“你再说一遍!”
“哎,瓜哥,我可是一直想提醒你,但是,你一直不理我,我又担心你生气,这可怪不着我啊。”我两手一摊,又一副呆萌的模样。
“咯吱咯吱咯吱……”好一个愤怒的冬瓜,只见:
满山肥肉火苗抖,眉蹙成堆脸淌油。
怒目圆睁比铜铃,切齿咬牙崩裂口。
他一直瞪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小鹿乱撞,生怕他丧失了理智,打我一顿。于是,我赶紧说:“冬哥,冬哥,没时间生气了,咱快点吧,族长等着您回信呢吧。”
“前头带路,快点走!”冬瓜的声音好像炸雷一样,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我双手按按嗡嗡响的耳朵,摇摇头,响声依然在,我又抬头望望天,见天上不知何时真的就彤云密布了起来。正看着漫天的阴云叆叇,竟又绵绵地下起了雨来,这正是:
江河湖海受光蒸,水汽腾腾飞九空。
雾气氤氲时遇冷,化身雨滴聚云层。
千滴不足凝万滴,始降甘霖气势凶。
雨幕茫茫如烟远,润酥万重险峻峰。
这雨来的实在突然,好像阔别半生的老友倏地出现在眼前,让人惊异。我正自惊异,又被天空中像一根蓝色的枝杈蔓延的树枝一样的闪电带来的炸雷唬了一跳,直唬得我心脏“砰砰砰砰”得急跳。你看这稍纵即逝的蓝色闪电精灵:
云与云争,阴阳电生。
下阴上阳,正负难容。
千里相吸,解放电龙。
枝杈条条,稍纵潜踪。
昙花一现,闪明暗空。
明亮耀目,灼灼光洪。
电皎气胀,疾动雷生。
其声剧烈,炸裂苍穹。
雨仗雷电之势,好像被欺负的小狗盼来了自家主人一样,气势陡增。雨点起初只像漂浮于满天的浮尘,软绵绵,娇滴滴,软款温柔地徐徐下落,只等这一声雷,就完全变了样子。雷声响过,温柔变残暴,淑女变夜叉。且看这雨变了一副什么面貌。真个好一场雷电交加的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