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面前是一个石台，石台上面放着一个龟壳还有几枚散落的铜钱，石台对面蹲着一个大婶，正安静地看老太太掐着指头算着什么。

刘淑兰见惯了这种场面，也不说话，只带着李荞来到跟前等着。

片刻后，老太太抬起头来。

“她婶子你放心，你家鸡不能丢，要不你再到西边谷场上寻摸看看，要不了晚上它就自个儿回来了。”

那个女人一听大喜过望，赶紧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刘淑兰这才插上话叫人，把这婶子送出门去。

刘老太这才留意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李荞这个小东西，此刻李荞也正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比李荞上一世见过的样子年轻一些，虽然脸上有不少皱纹，但看得出曾经也是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此刻的她端庄素净，眉目温润又含神。

李荞清楚记得，上一世她离开的时候，自己只有五岁。当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大人在哭，她也跟着在棺侧嚎嚎大哭。

那是她那一生记得的第一场葬礼。

“我见过你。”

李荞脱口而出，控制不住自己与生俱来的亲近。

“哦？你是谁家的孩子呀，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

老太太笑了，看着李荞脏兮兮的小脸上两个大眼睛闪着潮湿的亮光，又抬头看看从门口折返回来的孙女大兰。

“奶，这孩子找不着家了，五爷说让咱们先照看两天，等派出所查清楚了就送走。”

“你就会给我添乱，怕我不够忙是吧！”

老太太斜眼瞥了大兰一眼，佯装生气地嗔怪孙女。

“你不是还要给那帮知青做饭呢嘛，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这可都是你说的。”

“快叫奶奶。”

刘淑兰一边嘟囔着，一边在背后攮了一下李荞。

“奶……不行，我得叫太奶奶。”

李荞仰头看看身后的刘淑兰，又看看老太太。

老太太先是一愣，紧接着笑得前仰后合地。

“熊孩子！你不是刚刚还叫我姐呢嘛，怎么到这儿一下子改成太奶了！”

刘淑兰看着这个傻不愣登的孩子，有些气急败坏。

“这个……真得叫太奶……”

李荞皱着眉头，一只手揪着大腿的裤边，显得有些为难，她低着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才好。

“太奶就太奶，要不是你迟迟不嫁人，我可不早就当了太奶奶了。”

“哎，岁月不饶人啊。”

老太太忍不住感慨。

“奶奶——”

刘淑兰连忙叫停，生怕老太太再把嫁人的话题继续下去，要羞死人了！

刘老太这辈子就两个儿子，早年乱世在南方逃难的时候，当家的被日本人推到了江里，连尸首都没找到。她带着两个儿子沿途乞讨回了老家，因为娘家门户大见识多，她又识得字，就靠给人家操持嫁娶，当陪嫁婆婆挣一些口粮，拉扯大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刘大柱比二儿子刘老栓大八岁，长兄为父，大柱给兄弟盖了房子成了家，就守着老太太相依为命，一直孤身一人。

哦，原来你也怕催婚呐。李荞在心里嘀咕。

“行了，先烧点热水给她洗洗吧，你看这小脸脏的。”

刘老太太提醒大兰。

“哎！”

刘淑兰高兴地应道，她知道奶奶肯定不会不答应。

“你！不管以后你叫他们什么，只能管我叫姐，听到没有！”

刘淑兰指着李荞的鼻子提醒，自己还没嫁人，绝不许她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