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了,低头沉思。
我见他有点不开心,换个话题问他:“如果我的学生来当和尚了,他学校的课怎么办?”
大佛爷抬头说:“不影响,正常去上课就行,上完课再来寺庙学习傣文,我教他们。”
我觉得多此一举,对他说:“这样的话,即便不当和尚,孩子也可以来寺庙学习傣文,为啥一定要当了和才能学习傣文?”
大佛爷说:“以前没学校的时候,傣族的寺庙就是傣族学校,只有当了和尚才能来学习,这是规定。”
我想了想他说的话“当不了和尚,就学不成傣文”,问他:“那你们傣族的姑岂不是都成文盲了?”
大佛爷说:“是的,她们都不会傣文,只会说傣话。”
我有点不理解,没好气地对他说:“佛不是说众生平等吗?你们居然搞性别歧视。”
大佛爷有点无辜,对我说:“我也不知道,规定就是这样,我说了也不算,又不是我规定的。”
我觉得也是,又问他:“如果我的学生来当和尚了,他们去学核还需要穿僧服吗?”
大佛爷说:“得穿,僧服是和尚的象征,必须穿。”
我说:“他们穿不穿,你咋知道?难道你时时刻刻看着他们?”
大佛爷骄傲地说:“我不需要看,佛会看。”
我有点无语,又问他:“我的学生之后如果来当和尚,他们学傣文的时候,我也可以跟他们一起学吧?”
大佛爷笑着说:“你也想当和尚?”
我说:“我不想当和尚,就想学几句傣语玩玩,我是个爱学习的人。”
大佛爷说:“行,不过你先让你的学生来当和尚才行,没有学生我不会教。”
我说:“这得他们愿意才行,强求不来。”
大佛爷说:“你有空帮我问问寨上三年级的几个男生,你是老师,劝劝看嘛。”
我摇摇头:“哪有老师劝学生去当和尚的?干不了,干不了,到时候校长知道了,还不得把我赶走?”
大佛爷说:“又对他们学校的学业没有影响,没关系的,校长那边到时候我去跟她说,我们的文化传承是大事,这个要紧啊。”
我思考了一下,对他说:“那行吧,到时候我去帮你问问,现在先把茶拿出来泡点茶喝。”
大佛爷从抽屈拿出普洱生茶递给我说:“大晚上的喘茶、不怕晚上睡不看吗?”
我忽然想起最近晚上一直睡不着,会不会是因为喝茶的原故?一想到晚上又要睡不着,我把接过手里的茶又老实地还了回去。喝茶喝不成,我进屋去跟爷爷看了会儿电视,大概十点多了,才回住处去。
回去洗漱完,躺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我想今天也没喝茶,况且这一周都没喝茶,晚上还是睡不着,那就不是喝茶的原因,那是什么原因?我忽然想起大佛爷说他怕鬼,我看了看四周,周围的人都睡了,村里的夜安静地不正常,一想到这,我心里也一阵害怕,我不敢关灯,就算开着灯也总感觉后背发凉,我上床躺着,打开喜马拉雅听书,播放《六祖坛经》,把声音开到最大,才闭上眼睛养神。我不经意间又看到枕头上的随处可见我掉的头发,我早上明明捡光了,为什么一会儿又这么多了?我的心情很烦躁,我尽可能努力地安慰自己:只是掉头发而已,又不是人头落地,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事。但依然很难让心情不沮丧。
大佛爷傣族文化传承的烦恼是长远的,毕竟他还年轻,还能当很久的和尚,有的是时间;我脱发的烦恼却每天困扰着我,一抓一大把,无处不在。
真是人人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