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爵士将手杖放在胸前,微笑着鞠了一躬。
“晚餐时间到了。”一位外表四五十左右的女性走了进来,她的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情感。她有一头柔顺的灰发,高高盘起。腰背笔直,走路姿态优雅,明亮的浅蓝色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端正的五官似乎诉说着她的美貌,让人难以想象她年轻时的美丽。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戒指上的蓝宝石在银灰色戒圈的衬映下的格外明亮。
“抱歉,索菲亚。”爵士转身指向红色大床,“你也看到了,莫里斯还没有恢复好,他应该先吃一些流质食物,恐怕没有机会享受晚餐了。”
“我知道了。”她微微颔首,“范妮,我们走吧。”
“嗯,你们先走吧,我要再看看他的伤势。一会见儿!”
范妮没有说话,只是跟在索菲亚女士的身后,向外走去。在门关上的一瞬,她向里瞥了一眼——眼神怨毒,充满了不甘与愤怒。
“呵呵,还真有活力。既然这样,当初就别接受我的邀请嘛——好了。”威廉·德雷克爵士用敲了敲床柱。窗外的鸟鸣声、树叶的沙沙声都在一瞬消失,整个房间似乎成为了一个密闭空间。
“索菲亚女士的翡翠胸针?”他僵硬地转动头颅,发出生锈齿轮般的咔嚓声,看向烟雾缭绕的四周。
“不,是一另件特别的神奇物品。”
“我明白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
“海伦欺骗了我。”他那双无光的灰暗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爵士,“而您,早就知道了那件事。”
“没错。不过,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或者说,你认为自己是谁?”那双深绿色的眼睛也专注地看着他,红发男人的脸上没有笑容。
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我的全名是莫里斯·文森·乌姆图里·因法诺尔·安德雷拉德,安德雷拉德家族的一员;在不了解或者不接受我真名者眼中,我是莫里斯·文森·安德雷拉德;在许多人眼里,我是莫里斯·文森·德拉斯——过去的我大概如此。而现在,我有了更多的身份——”
“好了,我了解了。”爵士重新露出了笑容,“说实话,你的状态比我想象中好。本来你那种不同以往的活跃的内部状态让我以为你是在扮演莫里斯呢。现在看来不完全是,至少有一点占据主导的精神烙印吧。幸好不是杰克那个小傻子占据主导,不然,我还得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
“您不用担心呢,我就是‘莫里斯’。我终于见到了他们,他们也救了我。”他无比眷恋地看向地面上敞开的箱子,看向那些写着契约的纸张和各种纪念品,神态在这一瞬显得格外人性化,“我真的得到了他们的灵魂……”
“这也是一种锚。很好,我大概了解了……你还看见了红色的雨,对吧?”爵士又点燃了一支烟。
“是的。果然,您知道,也是您放任事情发展至此。”
烟雾在空中缓缓散开:“小子,感谢祂的眷顾吧。不过,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吗?你告诉我克莱芒·德·夏雷克的踪迹后不久他就死了,这还不够蹊跷吗?——呵呵,服药过量,机械之心和净化者真是天才!没错,我承认,我去看望他,然后亲手杀了他。”
“您那个时候有充足的机会带走我……”
“当然。如果我那样做了。你会稳定许多,而不是和装不下水的木桶一样到处漏水,还差点被冲垮。你知道吗,大约在三个半小时前,有一摊烂泥想吃了我,我差一点就不小心杀了他。”
“我很抱歉,爵士。那是一种出于本能的修补,毕竟,我总不能把我的手套和皮箱吃了吧。以我个人的状态而言,不和谐的非凡特性带来疯狂就意味着死亡。”他的嘴角向上弯曲,右眼和左眼分别以不同的频率眨着,“所以,我无比感激您与海伦,你们让‘莫里斯’活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能?”爵士大笑起来,他笑着笑着,甚至弯下了腰,“看来你真的没变傻。救你,她当然是为了救你。你们真是兄妹情深!——本能?哈哈哈!什么本能,要是我直接动手了,你的修补目的不就达成了?哦,不好意思,应该是‘它’。”
“海伦追求鲜活的生命,享受他人极致的快乐与痛苦,所以她希望‘莫里斯’能活下去。她在那时当然感受到了异样,于是让我去维罗妮卡·贝尔勒的沙龙试试,我也如她所愿。是她求您不要把我带到北部的冰原,接受祂的庇护和赐福,对吗?”
“没错。她不愧是一出生就被卡珊德拉和尼芙洛斯选中的孩子。她说服的可不仅是我,还有大公。确实,比起急着关照已经拥有的东西,我们更像想看看在垂钓日会有多少鱼儿上钩,以及如果你在路上‘炸’了,那些自诩正神眷属的家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又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没准因蒂斯还得送一座城给我们呢!”他的语速越说越快,还剩一半的卷烟被甩进了烟灰缸,“没想到还真有不少蠢鱼在知道危险的情况下自愿咬钩了,异端和邪教徒的脑子果然像高级餐厅里精品菜肴的份量一样庞大……”
爵士的声音突然停止,他表情逐渐变得冰冷,然后迅速用手杖敲了下地面。老旧的黑色手杖上浮现金色纹路,温暖耀眼,充满神圣,又与手杖本身形成一种鲜明的反差。混杂了肉香的古怪焦臭味和血腥味在空气中散开,与此同时,厚重的窗帘布仿佛变成了一层单薄的纱帘,金红色的夕阳即将照入房间。
下一秒,手杖坑坑洼洼的黑色外皮蠕动起来,黑色的液体从手杖与爵士的的手套间流出,顺着手杖滑入金色纹路,发出刺耳的嘶嘶声。金色的纹路随后黯淡了许多,窗帘又恢复了厚重的质感。
“你——”诡异的呓语声在房间里回响。
“很遗憾,我无法控制您所说的溢出的‘水’,甚至难以控制‘木桶’里的水。尽管您的呓语与海伦的呼唤对我而言都无比亲切,但它们依然会在不同的地方对我的精神产生刺激……”
“不不,我原谅你,也反思我自己——你没必要狡辩,我知道你现在的状态是多么脆弱。所以,我们将会让你在今天地获得神性。或者,你可以选择更加光荣的道路,祂会亲自处理你的问题——再此之前,还得先等等索菲亚。让我们慢慢地欣赏几件艺术品吧。”爵士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笑容重新呈现在他的脸上,但与刚才真实的愉快相比,它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