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忧。”他几乎没有五官的轮廓,此刻的微笑却如此鲜明,“你并没有彻底疯狂,这是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双倍的‘魔鬼’的影响,还经过了放大与扭曲;染上恶意与污秽的堕落的‘正义导师’;与恶魔‘相伴’的‘猎魔人’。哦,看看,这是什么……”他轻轻抚过断手上的手套,“浸泡过龙血与龙眼粉末的心灵巨龙鳞片。”
“咚,咚,咚,咚”鼓声如此急促,大提琴声也激昂了起来,笛声却和谐了不少。
不对劲,到处都不对劲!能迅速走向出口的通道到底在哪?!
“你是……莫里斯?你怎么变得那么……”她转过头来,正对着“他”强忍着头皮与大脑被刺穿、啃噬般的疼痛发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再次看见了自己背后的景色——雨滴、血泊、眼睛,都是一面面镜子……
“是的,你可以这样看待我。”他摊开双手,“我一直都在。我分割了我自己,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恰到好处。反正我还没‘恢复’好——如果人皮长好了,我或许就舍不得撕开了……总之,我是更接近莫里斯·文森·乌姆图里·因法诺尔·安德雷拉德的那一部分。”
“分割……”她喃喃道,“原来是你!哈哈……在这里!”
瘦削高挑的身影平静地走向她,暗色的眼珠像沾上灰尘的塑料小球:“是的,开始吧。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你我都会走上原本既定的命运。”
“是吗?……为什么?”
“呵,我和你一样,都是被欺骗的实验品,从一开始就被抛弃了。我快要疯了,因为他们想让我成为半神——以我现在的状态,成为半神对我意味着死亡,我将不再是我自己。”“他”的语气出现了一丝人一样的自嘲意味,接着又变得无比诚恳,带着一丝疲惫,“但是,我终于看到了新生的机会,真正的创造者不会抛弃我!——所以,可以帮帮我吗?让我感受奇迹与恩典,泰勒夫人……我想要一个孩子,将我剩余的部分拿走喂养那个孩子吧!”
——马车在金发蓝眼的少女面前停下,一只健康而匀称的手从里面伸出,温柔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让她在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希望……
于是,她答应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鼓声实在是太吵了!提琴声就像在锯木头,连笛声也变得尖锐刺耳!
她抓住了他的肩膀,利爪刺穿表皮,血液渗入尖锐的指甲。
他原本平坦的腹部迅速隆起,似乎有婴儿的啼哭声从中传出。与此同时,阴影在他脚下不断聚集,爬上他的身体。
“嘶啦”——他的肚子破裂开来,一个温和的微笑呈现在他的脸上——
“——现在晚了,范妮·泰勒,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吉雅·特劳玛拉·安德雷拉德。”冰冷的声音响起,他戴上了深色手套的双手死死地抓着一个畸形的尚未成型的胎儿的脖子,“感谢你的帮助。完美的时机。”
那道被他的双手硬生生撕开的直到胸腔的裂口里,皮肉之下,流出的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漆黑的污秽的粘液……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索菲亚的低语:“……安德雷拉德的化身,异物之母,永恒的青春与美丽,死寂与生命之中的入眠者,将这流淌着您创造的我们的血液、融合生与死的婴孩献给您……”
一道嗡鸣划过她的脑袋,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在颤动中像波浪一样翻滚。血液在冲激、奔涌,身躯剧烈地抖动,牙齿遏制不住地相撞着。“咚咚,咚咚,咚咚”那是心脏在起舞。奏响了一曲愤怒与恐惧之歌。
“其实,现在才是最好的机会。你可以向那位祈祷,这是你摆脱现状的唯一方法——虽说红月早已被层层盖住,今夜原本就只有新月。所以,祈祷吧。你还在恐惧自己的心思吗?——呵呵,你难道期待着祂的力量为不忠的你直接从天而降吗?”
那是“他”的声音——什么温和飘渺、低沉优雅的声音!那声音明明一直都充斥着恶心的杂音、污秽不堪的重叠,是最恶毒的诅咒!而她的声音也没有好多少,“女妖”吐出的尖锐声音消耗着她的灵性,却对这几位“稳重”的疯子效果甚微……
“哈哈哈哈……是啊,我就是这么期待着的……”她在血雨中大笑着,“——原来如此!原来我已经疯了啊——”
她扯下自己的双耳扔在地上,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用翅膀将自己盖住,不断地发抖。
哈哈哈哈!什么“欲望之神”,什么“被缚之神”,什么“恶魔君王”,什么“异物之祖”,什么“伟大母亲”!新生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诞下生命与杀死生命其实没有区别!我们都只是被饲养的肉团!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只是这样吗?还不如早点接受它呢……
相比即使撕下耳朵依然能听见的疯狂音乐,这包裹这她的雨却变得有些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怪异的……怜爱?血液组成的镜子中,一轮朦胧的不存在于现实的奶酪般的紫红圆月上升,赤色的潮水上泛,漫过了她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