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在米白色的土豆泥上铺开，软嫩的羊肉周围，点缀着橙红色的胡萝卜与淡紫色的洋葱——那是爵士的土豆烩羊肉。

他现在正向我们讲述范妮的故事，或者说，与范妮有关的计划。

“……受到大公的指示，我们以家庭的形式分散于各地。范妮的父亲是‘我’威廉盖尔的堂弟的第四个孩子，她的母亲是卡珊德拉的后代。她的父母在晋升序列六后，就成了那个小家庭中的核心人物——原本，不，在大概八百年前，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序列六？哈哈，至少也得得是半神吧！哈哈哈哈！……

“……如今，末日之战将近，混乱与毁灭将至，我们目前能够自由行动的家族成员越来越少了……”

“是的，这种减少是不可避免的。我负责的因蒂斯南部与中部、费内波特、塞加尔、伦堡、马锡等地只剩下十三人。”索菲亚女士点头。

在她的面前，海蓝色花纹的白碗里盛放着红白相间的鲜肉沙拉，它们躺卧于青绿叶片与浅褐色的香菇之间，覆盖着酱料。

爵士摊手：“不算我们三位，因蒂斯北部、鲁恩、弗萨克及一部分岛屿上还有二十五位——好吧，等会就只剩二十二位了。定居于南大陆的分支大多已经与我们丧失联系……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祂的归来与降临。”

“十八年前，范妮的父母死亡。我知道他们那里出了问题，也知道那些家伙做了什么……于是我决定观望，看看那些背叛者准备做什么……结果，你猜他们信仰什么？

“好消息，他们的信仰不完全与玫瑰学放纵派重合；坏消息，他们信仰两位，另一位是死神。这群血脉与因法诺尔没有那么紧密联系的家伙准备复活祂——真是群可怜的家伙，我为他们的脑子甚至没有离开他们而感到悲伤……

“3号目标，范妮，是我的尝试，也是我的失误。她很有天赋，各方面的原因却注定她无法走得很远。她的童年经历使和近乎疯狂的状态使得她足以成为纽带，结局也因此被划定——她会在十五岁时离开我们。所以我抓住离别前的世界，做了一个实验，一场驯化与依赖的实验……其中一位实验目标你们一定不陌生——杰克，我的傻孩子。莫里斯，你原本也是，但我放弃了，因为我发现你不符合基础要求，只是演技出彩——实验太成功了，特别是这些原本就有问题的小家伙们——可惜我培养出的花朵喜湿，无法生长在沙漠之中，只能活活枯萎。不过，我们都知道，在实验结束后，实验品的结局并不重要。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杰克愿意为我们而死，范妮终究回到我们身边……

“范妮度过了十五岁，迎来了十六岁。因为她十三岁时，尼芙洛斯睁开眼，在偶然的一瞥中选中了她。这是我过去未曾想到的。由此，十五岁的死亡命运被改写，她将会继承卡珊德拉·尼芙洛斯之名，成为祂的祭司……

“那位我们无法理解大公的化身、串联我们生命与死亡、永远青春美丽的癫狂存在偏爱和祂相似的少女，我只见过祂对三位如此偏心——卡珊德拉、范妮、海伦。但范妮怨恨祂，认为祂使她的疯狂无法抑制，引导她走向死亡。她甚至拒绝去了解祂的尊名——这种令人怜惜的任性也造就了这次的完美落幕。”

看，爵士在摇头，他接着说——

“祂确实加快了范妮的疯狂，但或许反而能帮助她实现对她所期望的未来。莫里斯，你应该能够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我点头。是的。卡珊德拉在长者的回忆录中总是疯癫与混乱的征兆，海伦天生异于常人，真实的她们会被人类视作疯子，就像雨林的树蛙拥有了冰原白熊的大脑与记忆。但她们看上去很正常，因为她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一向如此，只是学会了伪装。

“范妮一直在试图逃离疯狂，逃离她与生俱来所拥有的。她又拒绝死亡，于是她逃离了她自己。他们趁虚而入，她的骄傲与创伤厌恶骷髅与树人，最终抓住了一根沾染甘露的杨柳枝，一位温和的母亲替换了倔强的女孩，在破碎的容器中放入膨胀的子宫试图将其修补——可这真的是她原本想要的吗？……”

唉，实际上，女孩与慈母，哪一种都是极端的认定，智慧生命的复杂还不足以用几个标签代换。

裁决者、行刑人与法官抬起头，看向迷途的羔羊：“……逃离与背叛。我们不会宽恕你们，但我们仍愿意接受你们。感激吧，赞美吧，祂的慈爱与残酷并存。所以我们愿意将目光停留于此，为你们带来救赎。”

世界上存在这样的人，血肉被割下用以欢宴、四肢被砍下作为薪柴，他们选择的却是爱。

是啊，女士，我们成功了。残留于血液的过量镇静剂，猩红的卧室，无人认为您死于自己选择的自杀，而我是帮凶。我无数次路过，看着他们——您的儿子已经还请了债务，您的媳妇又生了一个健康可爱的女孩，您的孙子已经去上学了，而您的丈夫，我相信他在光明的神国里……

“……我们行动的目的从来不是抹消任务目标，相反，是我们需要他们，存留了各种计会，因而那些计划深受他们选择的影响。”

“我请她来到这里，自然希望她的力量能帮助我们。当然，这不妨碍我们对她存在恶意，她也一直能轻松感受到我们的恶意，毕竟她伤了我们的心。

“3号目标的作用有：制衡制衡1号目标和2号目标的尼芙洛斯；转移视线；制衡因法诺尔的尸块，方便回收；降低和吸收在场所有负面因素；营造适合晋升环境的要素之一；提供和那位相关的神奇物品……”

“她还帮助我排出了过多的尚未消化大部分非凡特性，降低了晋升失控的风险。”我总是谨记自己获得的帮助，无论大小——为了纪念。

“另外，她本身，以及她……和莫里斯的孩子有效地减少了尼芙洛斯对我们的瞥视，降低了疯狂与失控的风险。”

爵士发出一声叹息，表现出沉痛的模样：“好姑娘，勇敢的好姑娘，真是好样的。一直在她失控前，她都用荒原保护着我们。现在想来，我们也许误解她了，她不是‘逃兵’。”但我知道爵士可高兴了，因为这意味着范妮不是他创造的烂摊子，而是一位值得引以为傲的后代，就像杰克一样——尽管爵士一直觉得他不够聪明。

总之，我们为范妮默哀了整整60秒。亲人的离去总是令人悲伤，就连今晚的新月都饱满了不少，洒向悼念的红纱。好在她的尸骨回归了我们最初的故乡。在那里，我们的亲人们陪伴着她，深红的睡莲池中，有尼芙洛斯美丽的倒影，犹如那不存在于现实的花朵，永远绽放。

哦，我听见你们亲切地追问我——“你的盘子里有什么？”

看，是奶酪焗。生前的你们大概会觉得很美味吧……可惜了。

好了，向前看去吧，我所爱的人们，让我来告诉你们我看见了什么——

这是最后一道菜，我们的甜点还有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