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规》的编撰者、《极地名单》的主要编写者阿德莱德曾经有五个孩子——这是在一定范围内结合家谱、家族内一些较为可靠的记录还有当事人的叙述得出的一种比较准确的结论。其中最为‘人’所知的那位——”

莫里斯曾向爱德华简单介绍过：《默规》曾是家族在鼎盛时期有一定实力的家族成员需要遵守的规则；《极地名单》不仅是他们的家谱，也记录了一些古老的家族和历史。

看过了编撰者的画像，爱德华现在很担心《默规》的第六条是“应当杀人”，第九条是“可以做假见证陷害人”之类的*……

画像中的中年男子有一头看上去相当柔软细腻的灰发，五官端正，脸部线条分明，细长的灰黑色双眉紧锁，苍白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像一尊冷峻的石雕。

“——布兰特。阿德莱德的幼子。活跃于第四纪中后期。”

这位“布兰特”的五官确实与那位“阿德莱德”有四五分相似，但两者的气质与风格却差了许多。

这双锐利冰冷的浅蓝色眼睛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杀意。比起那位“女士”肖像中温和微笑下疯狂扭曲的压抑感，显得格外直接，犹如扫罗王对着大卫投出的那柄枪。

如果说阿德莱德的画像会逼着强迫症患者拿起刮刀冲上去，那么这位“布兰特”很可能就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

“他”的着装格外整齐，从发型到领巾，从胸口的纽扣到上衣的下摆，从肩上的饰物到袖口，从腰带到裤腿再到短靴，每一处都完全对称，背后的建筑也是如此。

这幅画倒是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扭曲与混乱了，但过于工整完美反而给人一种不真实感……作为一幅画，完全可以把这些当作是作者带有某种执着的艺术处理。可如果这是现实呢？

安德华的手已经第四次抚过了同一位置的布料，而刚才，他第三次理了理自己的领巾。这位“布兰特”让他想起了米歇尔那位在学校董事会里的爸爸……

“除了‘他’。阿德莱德的孩子都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疯子。或许是因为阿德莱德本就处于一种半疯状态……”

爱德华转过头，看见莫里斯抿了抿嘴唇。

“……当然。布兰特的血液中仍有疯狂与扭曲流淌，只是还没到半疯的程度，所以还算正常。以人类的标准看，‘他’只是有一些人格障而已。

“威廉爵士、索菲亚女士都属于布兰特的直系后裔。也就是说，你我也属于这个范围。”

爱德华陷入了沉默。据他所知，这个诡异的世界里，人类也是有遗传性精神疾病的。考虑到他这个世界的母亲精神状态也不太乐观，离开金夜莺庄园后，他一定要先去了解各地的精神病院，综合考虑其优缺点，为未来做好准备。

这样一个都是疯子、隐藏疯子、潜在疯子和接近疯子的变态的家族为什么能从第三纪一直延续到现在啊！难道这个世界本身就这么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准这个世界的精神病院非常常见？

“爱德华，你有些焦虑。”莫里斯走到爱德华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才让他从幻想发疯的未来中走出来。

“是吗？”爱德华完成了第六次理领巾的动作，“好吧……该死！”他刚放下的手第四次拍了拍裤子。

“虽然这几幅画像都只是临摹品，但他们的作者都曾向他们所要描画的长辈祈祷过，得到了‘启示’……画布和画框都是特制的，一般由是那位长辈直系后裔的皮和骨……”

“谢谢你，莫里斯，我知道了——它们确实都是相当不平凡的画作。”爱德华立刻打断了对方，他实在不想细听眼前这些画的具体创作细节。

莫里斯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微笑：“我相信它们的作者听到这句话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希望他们永远都听不见！爱德华在心里咆哮，见鬼的，那些家伙绝对都是真正的疯子，但愿他们都死透了！

“……这几位长辈，他们现在还有处于比较活跃的状态吗？”犹豫了几秒后，莫里斯话语中令爱德华倍感不安的‘启示’还是让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莫里斯依然笑得温和极了，配上他一身漂亮得体的衣裳，他看起来就像一位真正的和蔼可亲的绅士。

“你是想问——‘他们’还活着吗？”

爱德华咽了口唾沫：“……我知道这听上去很不礼貌，也不够尊重……我……我为我的语言表达能力感到羞愧，请相信我绝对没有冒犯的……”

“当然。他们还活着。”

那双模糊不清的灰蓝色的眼睛竟让爱德华在一瞬觉得莫里斯的眼神格外温柔。

爱德华却觉得四肢冰冷，仿佛随时会掉在地上。

“——‘他们’一直活在我们心里。”男人笑得依旧温和，却似乎更开心了。

莫里斯的幽默感有时候令人窒息。但这种纯正的莫里斯风格却让他在一堆诡异的画像中感到了一丝安心。

“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反复整理自己的着装了。放松，有时候微小的不完美反而能让人们看见另一种魅力，更何况一位英俊的二十三岁小伙子。我们家族的成员外表在人类中都不算差，相信我，你会在特里尔很受欢迎的。”男人用黑色口袋收起了那幅画，转身走向下一幅画像。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和莫里斯成为朋友的原因了。在这个都是疯子和变态的家族里，莫里斯虽然也不怎么正常，但却一直向他表现一种人情味，非常认真努力地成为一个稍微正常的人——总是以一种温和的态度对待他。除了莫里斯，这个世界又有多少人能安静而专注地听一个总是说错话的、时不时因为紧张而口齿不清的家伙不停地说几个小时自己看过的书和电影呢？

他想说一句可能会让他立刻被关入精神病院的话——莫里斯挺有同理心的。

不过，他不是很希望自己在特里尔受欢迎……这不是什么偏见，只是……好吧，那些八卦小报的内容实在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印象……

“乌姆图里，活跃于第四纪。有‘师长’之名。代表作《高阶诅咒》《诅咒实录》，曾参与《极地名单》的编写。”

肤色苍白、黑发蓝眼、五官精致的文雅长发男子斜靠在披着绸缎的石椅上，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抚上一本棕黑色的硬皮书，笑容温和，一身黑袍，金色的眼镜链垂落。

爱德华猛地转头看向莫里斯。

深蓝色外套、黑发蓝眼、肤色苍白、五官耐看的莫里斯对他笑了笑。

他想起了莫里斯平日里一身黑的装扮，如果再戴上一副眼镜……

爱德华感觉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脖子，他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全名是莫里斯·文森·乌姆图里·因法诺尔·安德雷拉德。”黑发蓝眼的男人收起笑容，平静地看着他，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无奈，“我的父亲是乌姆图里的直系后裔，我现在在家族中也算是有一定的实力和地位，所以我继承了这个名字。”

“……他……你……”他的声音出奇的干涩。他想起了黑发的克劳斯·桑吉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