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老板，生意才开张就那么好，不跟我们喝上一杯么？”武青青端着一杯酒举过来。

应常忙把碗换成杯，且三杯都满上。

“喝”，姒水满脸通红，嘻嘻笑着，“喝”，她抬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武青青挤脸一笑，端着酒杯坐下。

“你喝了她的酒，敢不喝我的么！”赵明依把自己的酒杯推到姒水面前，姒水两眼睁都睁不开，偏望向赵明依的方向。

“喝呀！”赵明依手指响亮地叩着酒杯旁的桌子。

抱鸦秭悄不做声起身出去了。

“嗯”，姒水咬着下嘴唇，一脸娇憨，“不喝！”她醉意十足，指着赵明依：“你们这些坏人！”

“坏人吗？”赵明依凑过去：“喝了就可以回去了！”

“不喝！”姒水扶了几次桌子，勉强站起来，迷迷糊糊要走，脚撞上一个女子，女子手故意一歪，一杯酒从姒水头顶淋下，一群女子笑得东倒西歪。

伤口被酒一浇，一阵灼痛，姒水脑中恢复些意识，并极力保持这种意识。

这里不安全，你要撑到回去！姒水脑子里一直跟自己强调这句话。她伸手欲扒开那女子离开，后脑勺的头发却被人揪住猛力一扯，一人抱勒住她脖子：“我叫你喝，你听见没有？”

眩晕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捏拿住，酒在口中溢出，淌在脸上淹进脖子。

放开，放开，她喉咙里咕哝着，酒似水源源不断往她口中灌，她喘不过气来又咽不下去，欲呛出又被许多双手死死按住，仿佛溺在水中，下一瞬就会溺死，她一头一脸都在淌酒，双手死命胡乱拉扯，“哗”的一声，随着桌布被她抓住，一桌子杯碗菜碟掀了一地。

各种叫好、争抢着要去灌酒的女子被这声音吓得安静了一瞬。

只见姒水已靠着墙，眼睛血红，一身酒水，她竭力站稳，脚下却老打滑，她的手往背靠的墙上使劲抓，企图能站立住。

“还没喝我的呢！”一个女子左右看，寻找酒坛。

“好了”，武青青及时拦住她以及其他几个看了半天跟着瞎叫嚷了半天，也欲上去亲自动一番手的女子，“小心出人命！”

已经躲躲藏藏来察看几次的伙计这才缓了口气擦了把汗，刚欲走，却听到一声“伙计！”

伙计胆战心惊，武青青把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抱鸦秭医倌呢？”

“她，她，有人临时看诊，她和应常说先行离开一会儿，很快回来，各位有什么尽管吩咐我等！”

“那太好了！”赵明依笑道：“各位，怎么办？”一群人叽里呱啦出着各种主意。

“把她扔到烟柳楼附近”，一个声音让一片“各抒己见”停了下来。

“好主意”，短暂思考，立即有人附和，“烟柳楼是全帝都最下等的妓院，那里有大堆老色胚和下作男人，她定会遇到一堆识货的。”

哈哈哈，几个胆肥的笑得发抖，也有家底没那么大的有些心虚地缩到了一边。

武青青把一锭银子丢向伙计：“还不快动手吗？”

“我，我……”

伙计也是怕惹事的，只恨今天怎么就是自己负责这边。

“嗐，那么费劲干嘛，我们亲自送她过去不正好？说不定还可以看个好戏，哈哈！”有女子挑眉鼓动。

“就是就是，咱们并一并人，赏她一辆马车拉过去。”

“便宜她了”，另一个女子说道。

“一辆马车而已，用我的，我去乘织织的。”另一个女子甩甩手帕捂住鼻子扭到姒水旁边：“唉哟，醉得跟个死猪似的，来，多来几个人帮忙！”

“这还用你说”，有几个女子见自己没出到主意，没出到钱，还没出到马车，不甘太过突出，相约搂着袖子上前来。

“臭死了，臭死了”，那个织织站到贡献出马车的女子身旁：“金术一，拉过她，你的马车就要不成咯！”

“我送你一辆”，武青青阔气。

被这么一激励，金术一甩开手帕，一把伸手过去，企图揪住姒水的头发。

姒水全凭意志力撑住自己尽量不瘫倒在地上，眼前摇晃颠簸的画面中兀地横过一只手来的时候，不安感让她奋力伸手抵挡，金术一大概也没料到醉酒的人爆发力惊人，她手还没够到头发，脖子已被掐住，她身体往后倒去，腰恰好支在圆桌上，两耳朵里只听“哗”的一声，一钵鸡汤被压翻，金术眼一闭，汤带着鸡一股脑全泼到她脸上。

姒水整个人扑在她身上，怎么都起不来，听到金术一悲惨的嚎叫声，她使劲眨自己的眼睛，极力让自己比现在更清醒些。

被金术一的惨叫声吓着的女子们一见这阵仗，一时间竟忘了要干什么，突然一只手抓住姒水后脑勺的发髻，一个女子大喊一声：“还不动手！”

几个女子如被雷震醒，甩开膀子扑过去就往姒水后背、肩头、胳膊上抓，姒水晕晕乎乎还在捡金术一脸上的蘑菇、鸡肉，根本不知自己的后背已被抓牢。

她只觉背上有一股力量在往后面扯自己，她只知要对抗不让那股力量扯动自己，所以她撤双手紧紧抓住金术一前襟的衣服，后面的人要拽起她就要连金术一一起拽起，她们虽然好几个人，但不好使劲，那个织织眼睛一瞅桌上的筷子，来了主意，松开手，抓起筷子就朝姒水的手背扎去。

也在此时，只听得小桥上“轰”的一声，紧随这声音之后，血水四溅，织织只“啊”的一声回头，后面也一片血花飞溅，铺了她一脸。

没人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惨叫声、嘶喊声交织，芳萋园只片刻间仿佛遭遇了厉鬼，几支鲜红的胳膊有些迟缓地砸落到桌上的汤锅里、菜盘中，姒水后背一片鲜红，可她却根本不知道，她看见了面前金术一脸上衣裳上的颜色变了，她也看见了汤锅里的汤水四溅，只是她没看懂。

“哐啷啷”刀落地的声音，一双手穿过姒水趴着的腰腹，她被搂起的同时，也被翻了个面，她带着一身酒水汤菜贴进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那里踏实安全。

她迷迷糊糊的视线里一张俊朗的脸满是疲惫与痛苦的心疼。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许久没刮的胡茬有些扎手。

是真的！

“鱼小羊！”她污秽的脸上连见惊喜，一重赛过一重。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已经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好几个断了胳膊或手掌的女子已扭曲倒地晕死过去，她们的女侍也不敢爬过去，就伏在原地痛哭，几个没晕的脸上已没了人色蜷缩在地上呻吟、发抖。

“回去交待，私仇，与身份无关，可随时来报！”

鱼小羊抱起姒水，角落里那几个好手好脚的吓得瑟瑟发抖，紧紧瘫软在一起，看鱼小羊像看夜叉恶魔似的。

“姒水是什么样就把她们灌成什么样，全部丢到烟柳楼下。”鱼小羊边出门边吩咐王员、王山。

“鱼小羊，你敢动我，我……我爹是……呜呜……”

背后传来一群女子抵抗、挣扎、扑腾的声音，鱼小羊仿若没听见，阔步向外，正迎上匆匆忙忙慌慌张张进来的抱鸦秭和应常。

“这……”，抱鸦秭想要说点什么，但鱼小羊看都没看她一眼，刚与她擦肩而过，“轰隆”一声巨响，出口处的一架屏风已被鱼小羊一脚踹飞至大门外的大街上。

抱鸦秭的心跟着一阵震恸，她胸中憋了一口气，花了很大力半天才慢慢缓下去。

鱼小羊纵身上了马，姒水在他怀中歪歪倒倒。

街对面，长亭歌白紧勒马缰，如玉般的公子一身泥水，童子比他晚到一步，主仆二人的马都湿透了，有泥水、有汗水。

他在屏风砸到街上那一刻赶到，他看到一身铠甲还尚未脱的鱼小羊，更看到一身血衣的姒水。

心里有忌妒，更有痛楚。

他被皇帝临时叫去议事，眼看时间晚了，他还无法抽身，不一定会发生坏的事情，可他心里忐忑难安，只得叫童子去通知将军府。

他出宫的时候童子还未归，他只身策马前来，半路遇太子班师，知鱼小羊已归，但无从可知鱼小羊有没有去，芳萋园他不能赌，飞马而来。

那一幕，他既恨自己来晚了，也庆幸鱼小羊来了。

他有身不由己，可鱼小羊本也该在踏入帝都就刻不容缓进宫面圣，他从皇宫出来，知道皇帝在等的，可鱼小羊敢，鱼小羊敢违抗君命，先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