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燕后来从各家人的议论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关心,因为她的生存已经遭到了威胁。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群穿得很漂亮的人,他们开始在村里修路,弄得到处尘土飞扬,连那一片荷花池都清澈不再,她就算再不讲究也无法吃下沾了明显脏物的野蔬。有时在村里到处跑的野兔野鸡也都见鬼似的不见了,她许久不开荤,饿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开始偷偷到苗凤家门口等着,希望等她出来时,自己能讨要一些食物。但奇怪的是,一连好几天苗凤从来没出过门。
无法,天气渐渐热了,又许久没有下雨,她只好喝起混浊的池水、吃起脏污的杂草树皮来。
她不是没想过去有饭的人家里偷,可天生的本能告诉她,这是不对的。更何况,偷了东西会被人打、被人讨厌,她不想那个样子。
她吃了吐,吐了再吃,惶然无措地潦草度日,直到一支送亲队伍出现在苗凤家门口。
她躲在草丛里,看见苗父扶着头戴玉冠、一身玄色长袍的苗凤走出,将她送入马车。苗凤面无表情,朱红的胭脂、乌黑的长发衬得她皮肤更加白净,像尊玉雕似的。村民绕道远远围观,眼里满是嫉妒与憎恨。
庄严肃穆的乐声响起,戚云燕从未听过那么磅礴的声音,她想要追上去的脚步完完全全被乐声钉死在原地。
它仿佛在昭示着:吾王盛德,尔等草木顽石,莫要近身。
随着音乐声音的弱下,车队渐渐消失在村口,戚云燕对着远方怒目而视,双手紧握成拳。
最终,一想到问起自己名字的是她,担心石头划破手的是她,静坐在夕阳下绣花的也是她,戚云燕就无法再忍耐,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冲向了苗凤消失的地方。
她们再见面已是三十天后。
大野的主要活动场所不在后宫,所以这里禁卫并不怎么森严;且用来修围墙的砖参差不齐,对戚云燕这种老手来说,轻松翻进去不成问题。
“这是木槿花,在王都里很常见。”
“那边浅红色的是海棠,它的品种比较独特,一年四季都能保持盛放。”
“小池里还有荷花,你想去看看吗?”
戚云燕栖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杈上,静悄悄地观察与苗凤一齐散步的男人。
他看起来十分强壮,若是来保护苗姐姐的,那便让人放心了;可若他不是……戚云燕歪头认真思索自己赢他有几分胜算。
等等,这个人,不会是,苗姐姐的,丈夫吧?
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惹得她浑身一激灵,震落了几片叶子。
那个男人听见动静,异常警觉地握住刀柄,两眼精准地锁定戚云燕藏身的地方,呵斥道:“谁!”
戚云燕应声落地,看在她精准第六感的份上,并没有对他表现出明显的敌意。
“戚——云燕?你是小戚吗?”苗凤有些不确定地问。
戚云燕本想痛痛快快地点头,好向她炫耀,自己为了追上车队,能够独立在完全陌生的野外生存下来,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轻,真的像她给自己起的名字那样了。可是,当她望见苗凤依旧衣着体面而自己却一身泥泞时,那满腔迫切却莫名其妙地退缩了。
就像、就像她在荒草地里奔波整日终于找到了一株新鲜野菜,第一时间不是生吞下肚,而是要细细端详,确认这是真的一样。
“你们认识?”男人收起武器带着苗凤走近她。
苗凤蹲下来,用手帕细细擦去女孩脸上的灰土,这才确定道:“是,真的是小戚……”
这一幕似曾相识,戚云燕心里的隔膜瞬间土崩瓦解,她抓住苗凤的袖子,露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笑容。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一路跟来的吗?你为什么……”苗凤欲言又止。她想,对于孤儿来说,衣食住行都不稳定,此刻问她为什要跟来,岂不是在伤口上撒盐么。
戚云燕用力点头。
“那,我带你去洗一洗好不好?”她有些心疼地抚上戚云燕的脸颊。
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再次点头。
一直在旁边沉默围观的男人这才出声:“我去叫人准备热水和衣裳。”
“好,麻烦了。”苗凤牵起戚云燕,微笑着低头迎上她探寻的目光:“他叫许烛,是大野的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