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巫,跳舞,是有违礼法的不雅行为,只有受王命准许的伶人才可以那样做。
苗凤从小被父母以最高的礼法准则约束,自然没有机会接触舞蹈。但在入宫之后,她随禾旭见过几次伶人的表演,心中对这项活动十分向往,只可惜身份所限,自己心向往之,而身不能至。
没想到,在锦衣玉食的生活中她无法自由起舞,现在,在一片银装素裹的野地里,她却能随心所欲,追随先人的脚步,感情而舞。
山的鞍部有一处野湖,此时已结了冰。苗凤试探着在冰面上走了几步,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她行至湖中央。
她来时避开了众人,小戚也被她派去砍柴了,因此,没有人注意到她。
苗凤学着记忆里歌姬伶人的样子,有些僵硬地抬起胳膊。
寒风刮过,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没事,没事的……”苗凤一边小幅度地迈步,一边安慰自己,“反正都要……”
忽地,一瓣梅花随风贴在她脸上。
“这里也有梅花?”苗凤惊喜地寻望周围,果然,湖边有一棵梅花树,上面的花儿比鲜血还要红艳。
风吹落了更多的花瓣,苗凤见花如见故人,放松了身心随着它们起舞,舞步笨拙,但自由。
天光大亮,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照射在光洁的湖面上,泛起点点白光。
就像……一群跳跃的白色小鱼。
苗凤越舞越放纵,到最后,连发髻都被吹乱,散落的发丝胡乱缠在她的脸上,她却不顾失态,扬起披帛,让绛红的线条如血脉般在冰天雪地里尽情跳动。
“咔嚓”。
湖面发出一声裂响。
苗凤毫无顾虑地踏上那条裂纹,细密的冰花自她脚下绽开,延伸至远处。
而后,湖面骤然破碎,似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
她沉入水底。
然而,预想中的窒息感并没有传来,她反而觉得浑身松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托举着她。
那股力量化作金光,游动着,进入她的七窍。
子巫国最后一位甘人,自此有了新的身份——世间第一个女妖,瑞姥姥。
“原来是这样……”徐多贵两颊酡红,看来已醉得不轻,但他酒品极好,说话仍然不含糊,“可后人又是怎么知道,那耳坠长什么样子的?”
苗凤神秘一笑:“那甘人落入水中,金凤耳坠的模样人们自然是无从得知。但据传,战争结束后,有士兵将许烛的那只耳坠收回北方,埋葬在他故乡的土地里,后来长成了一棵参天树木。”
徐多贵不禁联想到自家门前的那棵。
“有好事者认为那树下定有宝贝,所以偷偷挖掘,结果除了一只小巧的耳坠子,他什么也没挖到。金匠们得知了这个消息,纷纷花重金求购,随后,他们便根据凰的模样仿造出了凤的样式。”
“我这一只,便是他们复原出来的。”她用指尖托住金凰,让它不再晃动。
徐多贵细细端详——那只凤伸展着翅膀,头向右偏,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寻梅?
他心说自己果真是喝醉了,怎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都能想到一块儿。
“以前只听说过苗甘人的种种事迹,没想到,这其中还有一位不为人知的卫官。下官长见识了。”徐多贵为表敬意,亲自为苗凤斟上一杯酒。
“好了,这一杯饮过,你就别再喝了,”苗凤的嘴唇碰了碰杯沿,“仔细明天头疼。”
徐多贵望着她右眉上的小痣,失神道:“好。”
“我去端碗醒酒茶来。”苗凤喝完一杯,果真开始收拾桌子,要了了这残局。
“诶,等一下,”徐多贵忽然叫住她,“敢问……敢问老板娘芳名?”
苗凤有些奇怪地盯着他。
“子笑的事情,你帮了不少忙,陆氏也多亏了你照顾。我想,不晓名姓,只称呼你为老板娘……多少有些,不尊重。”他羞涩地摸摸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