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若有所思,默默不语。苏哲便不再往深里说,展开帛书,开始给他们讲今天的课业。他身为侍中,朝政颇多,一天也就能讲半个时辰而已。等今天的内容讲完,他检出几份奏折,分成两堆推到姐弟俩面前:
“这是最近几处官员出缺,吏曹荐人补缺的奏折。殿下和公主分别看看,应该选谁就任,明天写了交上来我看。”
留完窗课,他打发穆青出去,却把霓凰单独留了下来。
兄长忽然变了师傅,霓凰颇觉有些不惯。然而这些天跟着听下来,她也知道,苏哲句句都是为了青弟好就是她父皇听她转述了几次课业,也不免感叹:“他确实是在真心实意地教你们。”
她心里虽然感念,然而这几天进进出出,都是姐弟俩一起听课,并没有私下和苏哲说过一句话。这时候被单独留下,眼看苏哲神色平静,看着她的目光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由微微低头,优雅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知不觉相互握紧。
蓦地里一声轻咳,霓凰反射性地抬头,却见苏哲哲向前俯身,推了一个漆盘过来。朱红射鹿纹的漆盘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叠素纸,一角随风掀起,现出字迹,正是她昨天交上去的窗课。
霓凰只道苏哲要说功课的事情,轻呼口气,微微放松了一下肩膀。不料苏哲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在纸张上轻轻点了两下,开口道:
“公主的见地很不错,只是一样,以后我课上说的东西,可别讲给旁人听了。我受命于陛下,教导的是大楚的皇子公主,可不是什么萧梁的皇子。”
霓凰心头猛地一跳。自打他们重逢,苏哲看她的目光便是石头人也有感觉,然而毕竟不曾向她诉说情愫。他不说,霓凰对苏哲虽然已无男女之情,究竟还有兄妹之谊,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起萧景琰的事儿,贸贸然伤他脸面,就这么一日一日耽搁下来。谁料想,苏哲第一次和她说起萧景琰,竟然是在这等情境下!
她一下子满脸飞红,反射性地抵赖道:“……哪有?”
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兄长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似这等捉人短处的话,绝不轻易开口,但凡开口肯定有真凭实据。以前看见过他在军中教导下属,你乖乖认错还好,要想回口反驳,那一顿数落,不说得你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绝不算完。
霓凰定睛一看,自己也是“啊呀”一声,羞得满面通红。苏哲已经继续叹道:“萧梁官制和我朝大致相似,都是承自前朝。只是萧梁改太尉为太保,避他们太祖的讳又选官称为择官,想必是那位萧梁质子,避他父亲的讳。……公主还要我继续说吗?”
霓凰被他讲得头都抬不起来。说起来还真是她不好,这些天她又要掌理禁军,又要和青弟一起听课,忙得团团乱转。好容易前天偷了个空去和萧景琰相会,两人在一起消磨到傍晚,她才想起,第二天要交的窗课还连影子都没有!
当下不免抱怨了几句,萧景琰便说这个题目他读书的时候听王傅讲过,自告奋勇,为她起了个稿子。霓凰见这篇文章立意见地都在她之上,如获至宝,想也不想就抄了一遍交上去谁知道却出了这么大纰漏!
她从耳根一直红到了脖子上,暗暗后悔,只道今次肯定要被削得凄惨。谁知苏哲一不斥责,二不讥评,只是柔声道:“霓凰,你以后,别再见他了罢。”
苏兄,你的恋爱情商,我真是要为你点三千两百个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