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金色光,微微开幽暗。华池流真香,莲盖随云浮。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
香烟缭绕,苏哲双目似阖非阖,神色虔诚庄严,曼声轻吟。连绵不绝的玉磬中,他的声音别有一种空灵缥缈的味道,就连入道逾三十年,做老了法事的广陵三元观的观主华阳真人也恍惚觉得,比起眼前规模盛大的慰灵法事,这个青年的吟诵,才更能引得灵鹤翔集,群仙下顾。
哪怕这一战楚军大胜,将士的伤亡,仍然不可能少。再加上梁军兵锋过处,百姓总有损伤,广陵城中虽然多有欢庆之声,也时见挂白,常闻哀哭。正逢十月十五日下元节,苏哲就拜请以三元观为首的天师道各宫观,联合起来,为这一仗中死难的将士百姓做一场盛大的超度法事,消灾解厄,赎罪超生。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广场上人头攒动,死者同袍并父母妻小,扶老携幼,泪水涟涟。通向大殿的三层高台上,身穿五色道衣的诸宫观道士各执钟磬法器,朗声咒唱。而到了法事将毕之时,作为这一战的主帅,苏哲也应邀出面,向三官大帝作最后的祷告。
华阳真人递上黄笺,苏哲却微笑摆手,示意不要。他缓步而前,低眉垂目,曼声长吟。念完,俯首一礼,自真人手中接过三支燃香插入香炉,仰头望定水官大帝描金绘彩的巨大神像,徐徐开言:
“信民苏哲,熏沐斋戒,诚敬拜告金灵洞阴大帝暘谷帝君尊前”
“……荷帝君恩典,使刀兵火盗相侵,水淹顛狂相侵,吊颈枷锁相侵……致于丧亡……吉星相护,凶曜退散,万祸冰消,千祥云集。经通天界,福临人间……”
他双手合十,一字一句清清朗朗念诵下来。文辞优美,经文全无一字舛错,周围领头祷告的诸观观主真人都听得呆了。直到金钟齐鸣,才陆陆续续回过神来,跟着俨然反客为主的苏哲齐声赞礼:
“九炁青天上,日月星斗真。天地水官帝,云雷电鼓随。金童执华幡,玉女捧香华。五色祥云内,放出白毫光。照一切天下,显身救众生。庆divstyletextalignenter;lrred>煸葡檠袒卫胫羁嗄选br/>
苏哲一边念,一边带着道师们绕场巡行,向参与法事的将士遗属致礼赐福。三品高官的朱衣在香灯烟气中轻轻飘拂,神色空灵肃穆,庄严慈悲。行过之处,撕心裂肺的号哭声不知不觉就小了下去,到后来,就是家里没人去世,纯粹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跪拜道旁,想方设法把自家娃儿举上前来,等他伸手轻轻摸一摸头顶。
作为此时广陵城中的最尊贵者,穆青和霓凰也应邀参加此次法会。穆青先还觉得无聊,那些道士们满嘴呜哩呜哩,他又一个字也听不懂,东张西望满心不耐。后来渐渐为气氛所慑,直到法会结束,退去厢房更衣,才发现自己居然凝神屏息到了最后。房门一关上,他就跳到苏哲面前,满脸兴奋:
“少傅少傅!你可太厉害了!我都不知道你还会这个!看那些道士的样子,简直要把你当神仙看了”
苏哲疲惫一笑,轻轻摇手。他由着黎纲将自己扶到榻边,换过便服,慢慢喝了几口茶,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穆青立刻不敢说话,探头探脑看了好一会儿,门上轻轻一响,有人压低声音道:“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嗯。”苏哲起身出房。对面的厢房门外,霓凰当风凝立,见了他,轻轻点头。
“公主。”苏哲也是点头招呼,和她一前一后,慢慢前行。穆青自觉地拖后了几步,转过一个弯,远远看着姐姐和少傅且行且谈,暗自对自己微笑了一下。
“怎么了?”
霓凰眸色幽幽,望着远处道宫正殿反射着金光的飞檐,语气缥缈。“我还以为,苏家对天师道,一向敬而不信。”
“的确。”
“你今天的样子,可一点也不像。”
苏哲并没有立刻回答。霓凰又等了一会儿,仍不听他出声,诧异回头,正看见苏哲注目云天,唇边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有一个朋友对我说过,这些东西,在我们看来,也许不过是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