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维安吃过饭还没见闻东庆来食堂,便去车间找他。
他是在和顺达正式开工前到达的。他一来就被任命为内盒组长,而闻东庆是外箱组长。一同来的还有付红梅,楚晓桐,马逸飞,陈冠,邻居杨绪光。
闻东庆蹲在机台上,双手沾满了黑乎乎的东西,那是机油和黄油的混合物,他的脸上有几滴油污,甚至被汗水浸透的白色背心也末能幸免。
“修好了?”严维安走过去。
“不知行不行,都装五次了。”闻东庆用胳膊抹抹被汗水迷住的眼睛,眼中带着几分焦虑。
“我看你们还是先去吃过饭再来弄吧,急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急就能急出来的事!”
“那猪食一样的饭吃不吃都无所谓了!”闻东庆摇摇头。
自从厂里五月下旬增加了三四十名新员工之后,食堂的伙食质量便与日俱退,以至于现在都到了难以下咽的地步,多次把情况反映上去,却没得到丝毫的改善。
“那又有啥办法?”
闻东庆看了一眼三个本地机修,用家乡话小声说:“既然没人管,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
“什么办法?”
“等会儿告诉你!”
“廖华山”走近车间:“苏师傅,还没整好吗?”
“催你个大头鬼呀,你他妈的,天这样热也不建议老板多整几台风扇来。”苏志斌不客气的回敬道。
“好,等老板回来,我一定让他买,给每个班组都多增加一台,而且是那种大功率的工业风扇。”
“马志和又去哪了?”
“和赵丽贞去杭州出差了!”
“出差?我看他们八成是去西湖边打飞机了!”机修田开福从机台下钻出来,满脸的汗水都没顾得上擦,接过他们的话笑着说。
“你管人家干什么去了,你要有本事你也可以找呀!”“廖华山”自从与翟素芸双宿双飞后,他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这类话,所以但凡身旁有人说,便认为是在含沙射影的说他。
“我们又没说你,你心虚个啥子?”黄汉民嘻嘻一笑,对闻东庆招招手:“你下来,开机试试看行不行,不行的话可能要把轴全部拆下来拉出去车了。”
功夫不负有心在,送上开关,机台运转正常了。
“闻东庆,赶紧上去叫你手下那几个人来上班。”
“急个鸡儿,我们都还没吃饭呢?再说人家金扬都不来催,你一个半成品车间主任管得也太宽了吧?”闻东庆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耽误了交货你这个组长是要负责的!”“廖华山”边说边往车间外走去。
闻东庆知道他要去办公室吹空调了,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给马志和说,让别人来当这个组长,我不稀罕!”
但“廖华山”只是回头瞅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消失在了车间门口。
三个机修收拾好工具离开,闻东庆这才对严维安说:“你猜我昨晚买什么了?”
“你不是去见你家晒不黑了吗?”
“我回来时顺便买了电炉子和锅,晚上我们可以自己煮夜宵了!”
“不是规定宿舍不准自己煮饭烧开水吗?”
“我才不管他什么规定呢!说了那么多次马志和也不管,再吃几个月食堂,说不定哪天刮台风都会被一阵风刮跑了呢!”
“那你总不可能大白天也自己煮吧?”严维安想想也是,虽说按现在的计件标准算下来一个月工资至少有一千四五,可食堂伙食太差,想出去买着吃吧,这附近又没餐馆,所以现在已经有不少夫妻工去村里租房了。
“白天当然只能在食堂里将就了!”
俩人往食堂走去,经过半成品车间时,看见陈冠和付红梅面对面扒在一叠刚刚过好胶的纸板上,不知在嘀咕什么,付红梅象个男孩子一样不时哈哈大笑着。
付红梅虽然比陈冠小一岁多,却长的人高马大,而陈冠却又瘦小又矮。出发的那天早晨,当他第一眼看见陈冠时就有些不解,既然他家的经济相对宽裕,陈伟长的敦实强壮,他弟弟却象是自小就营养不良似的。
严维安沉下脸扫了他们一眼。两个礼拜前,他正在水池边洗脸刷牙,煮胶水的王宗祥说,有天半夜,他到单胶机那找配料专用小桶时,听见一个角落里有声音,于是就寻了过去,结果看见陈冠和付红梅俩人正在干那种事。当时他觉得不可能,因为按王宗祥说的时间,表妹与陈冠那时才相识三四天,可他想起她在老家时的所做所为,却又觉得不是不可能,然而,对于那事他也不便找陈冠或是付红梅问个究竟。
“严维安,你表妹让我帮她给你说一声,她晚上不加班,要去县城买东西!”陈冠笑嘻嘻的跑过来。
“你让她自己跟我说!”严维安及其后悔带上这个活宝。
“我帮她说不一样嘛!”陈冠似乎没看见严维安的脸色,依旧笑嘻嘻的说。
“既然出来打工那就好好做,又不是在自己家里,高兴了就做,不高兴就不做!”严维安这话虽是对陈冠说的,眼睛却盯着付红梅。
付红梅依然看着他笑,一付少不更事的样子。
陈冠并没把严维安的黑脸当一回事,扭头又朝付红梅走去。
“你看你带来的都是什么人?”闻东庆摇摇头。
“我哪知道会是这种人!”
“反正你把你表妹看好点,陈冠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实在不行就给我滚回家去!”严维安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时,他想起前天晚上十一点多下班后,楚晓桐和杨世勋在水池边洗衣服。这事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杨世勋不时的用眼睛的余光瞟楚晓桐,这难免不让人不去多想。于是,他用委婉的语气说:“你也要给马逸飞打打预防针,让他别一有空就扎在麻将桌上,有空还是多陪陪未婚妻才是正事!”
“虽说我与楚晓桐是表兄妹,可又不亲,况且他们现在还没成婚,你让我怎么劝?都是成年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用别人多说?”闻东庆可没多想,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在白雪明身上,也顾不上别的。
严维安想想也是。
这时,彭家泗拎着一个食品袋从食堂后门出来,看见他俩嘻嘻一笑,取出两只冰棒递给他们。
“我要冰淇淋!”闻东庆见有两块的冰淇淋,知道他是特意买给柳媚的,于是故意说道。
“想得美,不吃拉鸡巴倒,冰淇淋是我专门买给柳媚的。”彭家泗习惯性的把头一偏,自顾自走了。
“我看他是白费力气!”闻东庆看着彭家泗的背影对严维安说。
“那可说不定,叶鸿伟好象对柳媚很冷漠!”严维安叹了一口气。
“就算没有叶鸿伟,柳媚估计也不会看上彭老二!”闻东庆说完,见哥们的表情中有着巨大的沮丧,不解的问:“你怎么了,这次过来老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哪有的事?”严维安勉强笑了笑。
“你在家里时曾说要告诉我一件事,这都来二十多天了也没见你说,到底什么事?是不是和你家许艳茹有了飞速的进展?”
“真和她没关系,我是担心我妈!”严维安编了一个谎言。
“我还以为是你和许艳茹的事呢?”
严维安不愿在那个谎言上继续纠缠下去,想起那天严谨来公司邀请他们参加他儿子婚礼的事,于是换了一个话题:“老严儿子结婚你打算送多钱的礼?”
“不还早吗?”
“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其实我们去也只是揍个热闹,老严不会在乎我们送多少的!”
“一百会不会少?”
“到时肯定不是你我两人,随大流吧!”
“那你家白雪明不是也要去?”
“当然了,老严人缘本来就不错,知道的应该都会去。”
“你,你,”突然,严维安说话有些结巴了:“你身上有多余的钱吗?”
“原来你是想找我借钱呀?从楼上来往食堂的路上我就在纳闷,你不是吃过饭了吗,干嘛还跟我去食堂?”
“上次借你们的钱不是还没还吗,我不好意思开口!”
“跟我还客气什么,要多钱?”
“五百有没有?我出门时家里没钱了,我妈身体不好,我怕她生活开不好病又犯了!”
“你这人真不痛快!”闻东庆从裤袋中掏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