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饿坏了想讨点食,就直接进来了。”段一禾说完又马上补充试探道:“我不知道哪点坏了村子的规矩,还希望爷爷和诸位叔叔婶婶们原谅。我之前当过两年道士,所以肯定不是那种小偷小窃的乞丐。”
“你是个道士?”老人眼睛微微睁大。“可曾是南宋乾道年间的王霖道长所创三清道教?”
看来猜对了,道门之事。
少年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那我且问问,你既然能自由出入,那能看出村子附近的道道吗?”
“我本事不大,看不出来。不过我有一块山鬼铜钱,据说是可以阴神蔽体,不知道跟我进来,还有爷爷您说的道道有没有关系。”
少年装傻,他虽然坦白了身份,却也不想暴露太多。
等时机成熟,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妙。
老人转过身看向那位被唤作小何的妇女,而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娃娃,爷爷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可以吗?”老人道。
“爷爷问吧。”少年咽了下口水,轻轻按住食指的锈铁戒指。
“你年纪轻轻,手脚健全,去哪里讨个生计不好,为什么要当乞丐,四处漂泊呢?”
老人那双浑浊的黄眼死死盯着少年,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疑点,也是致命的疑点。
老乞丐,残乞丐随处可见,可像他这样的少年乞丐还真少见,而现在又是敏感时期。
段一禾无声笑了笑:“十六岁那年叔公被人害死,我便没了家开始四处漂泊,无依无靠,再怎么讨生计,我也没有归宿,又有什么意义呢?天雨不润无根之草罢了。”
阅人无数的村长死死盯着少年,试图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丝撒谎或者心虚的细节表现。
可他却是那么平和,只是微微垂下眼帘,看着地上枯黄萎缩的草根。一阵阴风吹过,少年没忍住缩了下脖子,但又马上挺了起来。
老人恍惚间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秋风千叶,万转悲凄。
“小何,带他去吃饭吧。”村长转身吩咐道。“行端归没有理由这么做。”
人群陆陆续续散开,被称作小何的妇女为少年解开绳子,揭开眼罩。
“谢谢何婶婶。”少年礼貌道。
何婶身着被洗发白的花棉袄,头发扎上两个不合年龄的小辫子,梳得整齐利落,肯定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整体面相凌厉,看起来不好惹,掐起腰来估计是街坊邻居的太上皇。
“叫我何姑。”妇女扭着肥胖的腰肢不耐烦道。“吃几碗饭。”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少年受宠若惊。“给我吃点剩饭就好。”
“你想得美,村子粮仓被烧了,所剩无几的粮食金贵的很,哪里还舍得剩饭。”何姑哼了一声:“要不是村长要我好好招待你,我可舍不得给你这个臭要饭的浪费粮食。”
少年哑口无言,他没想到村子已经这么惨了。
虽然何姑说话尖酸刻薄,但确实没亏待少年,反复确认他吃饱后又领着他去上了点消肿药。
“何姑,给我吩咐点活儿干吧,我手脚麻利,咋使唤都行。”少年跟在何姑屁股后头道。
“哎呦呦,我还亏待你啦,你看看你自己,又脏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条野狗成精了。”何姑推开执拗作响的木门,扯了两件干净被褥在床上铺好。“村长的吩咐,睡这赶紧休息。”
少年拒绝不得,被强硬地推到了床上。正好他也累了,睡会儿再做商议也合适。
“等炕热了就把炉门打开,不然烫死你。”何姑掏出炉灰,塞进两捆新柴点燃。“臭要饭的!听到了吗?”
回应她的是不绝的鼾声。
......
“段家巨子,该您了。”一袭黑色西装的白发老者俯身看着座位上的少年,眼神戏谑。
四下站满了人,全部聚焦于段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