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县与狄道相距离不远,也就七十里,唐晨被杀的消息第二天就随着军报传回来临洮。
已经六十的夏宽头发已经花白,胸中的怒气不断从口鼻处喘出,吹动长髯。
周凡从未见老师发这么大火,立刻俯下身子,长跪不起。
“老师,我已经说服了戎人首领,他们铭感圣人之德,愿意从此止息干戈,定是那些边军和边民,被仇恨蒙蔽双眼,再次和戎人起了冲突。”
周凡提前离开,一是为了提前邀功,二是为了避免可能的危险。但他现在自然是不可能承认的。
反正扎若部首领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自己和戎人首领谈了什么,把锅甩到边军身上,是他一早就想好的借口。
听完周凡的解释,夏宽似乎略微消了气,开口道:“可惜了晦明,让这些边军害了。”
“定然如此,晦明师弟是我看着入门的,天资聪颖不说,做事总是合乎礼法。结果却折在了这些边军手中,着实可恶。”
“这群匹夫只会自逞勇力,简直是家国之哀,竖子耳!”
见老师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周凡立刻义愤填膺,不断用自己能想到的词去辱骂边军。
夏宽静静地听完,一脸悲伤,对着其余弟子说道:“我出长安之时,丞相为魏其侯特加我银印青绶,御使大夫大儒赵绾更是城门相送,望我为国靖边。谁知一世谋划,却因为边军阻碍而落空。我半生皓首,学《诗》与《春秋谷梁传》,花甲之年方等到报国之机,以夫子之道,教化天地万民,最终却是连边军这道坎都过不去。”
见老师说的悲切,在场弟子无不开口劝慰,甚至有学生潸然泪下。
“边军粗莽,无法感教,只能以刑罚威之。若要实现老师之志,理当肃清边军之中的桀骜之徒。”
季子维是夏宽的关门弟子,得传了老师衣钵,为众人大师兄,立马给夏宽出了主意。
“我汉家军法严明。边军骄纵,杀性已起,已然不知军法为何物。师弟们可有人愿走一趟大夏,正我汉家正军法,明军纪?”
季子维随后看向厅堂众人,目光停留在了周凡身上,眨眼示意。
周凡以为这是大师兄给自己挽回过错的机会,立刻请求道:“边军虽多有战功,然其行已然乱政,学生愿意效仿孔子诛少正,以正国之清源。”
夏宽默然,季子维却是将准备好的虎符和便宜行事的军令交给了周凡。
周凡接令后,大喜过望。立刻接过了军令。
“这次去大夏县严正军法,那帮边军必然不会配合。你带上一百亲卫,勿要有妇人之仁。”
不能慑服边军,招抚工作就难以按照计划推进,这次夏宽下了狠心,直接将手中作为底牌的三百亲兵拨出去了三分之一。
周凡立刻大喜过望,这些亲兵都是齐王所赠,绝对听从老师指令。
念及于此,周凡再次下拜,良久才起身告退。
出使若扎部时,那些边军辱骂自己的话,自己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收拾不了戎人,还收拾不了你们这帮边军?
周凡退走后,许多弟子都掏出竹简,递给了夏宽。
竹简上是他们许给戎人的钱粮。
“老师,那些戎人什么都没答应我们,只是归还了一些汉民和尸体,我们还需要送钱粮给他们吗?”
有不开眼的学生提问,然而却是被夏宽吹着胡须瞪了回去。
“《谷梁传·僖公二十二年》:“言之所以为言者,信也。言而不信,何以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