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容不得细想,脸上带着意外的神色,试探性的提醒道:“明天早朝的话是不是太早了些,如果徐瑄那边趁这个机会跳出来,咱们这就有点被动了,而且国师的态度也不得不考虑啊。”
“昌礼你多虑了,当初立后的时候可是那边先出来反对的,最看不惯宫里那位的可就是这帮子前朝的老东西。至于这李沧海一直忙着为圣上传道炼丹,倒是很久没露面,这些年就数他这边消耗的天材地宝最甚。世人皆知武道练体,道术修内,内外不可兼得,陛下带兵跟蛮子打了那么多年,真要是可以证道长生,这些天材地宝早就把他堆上仙境了。而今依我所见陛下这个身子可是不太乐观啊,也不知这个李沧海搞得什么幺蛾子。你明天也能摸摸他的态度。”
这番话倒是让郭重心中有些凝重,谁都知道圣上对当今皇后不是一般的宠爱,立后时一帮老东西跪在殿前整整一天也没能让圣上退让半分,也不知道这个没家没势的女子怎地让圣上这般死心塌地的,或许大概也是圣上有意营造的一种制衡吧。他暗自思忖着,眼下这个分寸还是要考量一下的,虽说今晚这个不是太子,可真要触了龙鳞也不是他承受得起的。
见郭重兀自站在那里愣怔了一下,程锦昌鹰一样锐利的眼光扫了过来,随即语气缓和一番的说道:“走的时候让刘吉给你把西边来的贡桔拿上,钦天监那个公孙礼拿来的,近些天来这边跑了好几趟了。”
郭重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是老师准备把公孙礼推出来做这个探路的石头,告退了以后,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冰冷。公孙礼这人他倒是听过,好像是前些年一个探花郎。可是那又怎么样,想要上桌当块石头都只能算勉强而已。
“转轿,去十七号巷。”郭重吩咐了轿夫一句。这个公孙礼住十七号巷啊,看来条件这是不怎么样,瞥了一眼脚边的贡桔,他心里大概是有数了,心道:这位倒也是没少下血本。
一会跟公孙礼交谈时,他也得把握一下尺度,别让这颗小石子溅起的水花飞到自己身上,这场漩涡终止于那个刚出生的小皇子就够了。至于公孙礼,成了就更进一步,再不济也能落个忠言死谏的名声。笔杆子握在他们手里,这种权力总还是有的。
朝日初升,悠扬威严的钟声荡涤在整个皇城,收回了郭重的思绪。随着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被缓缓推开,余光扫了一眼远远站在后面的公孙礼,他这才起身随着几位户部同僚一起通过掖门。行毕了一拜三叩之礼,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漩涡。
“臣昨夜观星,传天意于天子,酉时荧惑守心,正是苍天示警,国将不宁之兆。”此刻公孙礼的头紧贴着大殿的砖石地面,闭着双眼,双手高举奏折,身子微微颤抖。
惊变啊!这番话倒是似迅雷一般彻底轰鸣了整个大殿。满朝文武皆是身躯微微一震,这家伙是真敢说,谁都知道荧惑守心意味着什么,这下可闹大了!
宁皇陈靖高坐在龙椅上倏地扫过下面的文武,神情肃峻,接过那份走着瞧定定地看着。“荧惑守心”这四个字狠狠刺入了他的眼中,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子微微起伏着,多年的养气功夫似乎就要毁于一旦,那些楷字一笔一划的落墨从他的骨中刺向五脏六腑。
昨日酉时,他霎时清楚了下面这个青袍小官的用意。面色铁青,两眼充血,常年带兵的威严和气势瞬间攀上顶峰。脑海里闪过自己昨日刚出生的皇子,他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反了,反了!乱臣贼子也敢妖言惑众也敢!”他的面色煞白,两眼凶恶的光直直射向公孙礼。“啪”的一声,奏折从双手滑下砸落在地。
殿下两侧站立的文武一个个均是僵直站立在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纵然皇上发出再大的叫喊也恪守着臣子的本分不敢抬头,只觉得这地面似乎要塌陷一般。
钦天监监正管举尤为恐慌,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位不起眼平时唯唯诺诺的下属今天是发了什么疯,什么荧惑守心,糊弄鬼呢,他是监正,昨日有没有问题他还不清楚么。但愿这个公孙礼是突发了什么癔症,如果是有预谋的话,殿外那些玄衣卫第一个抓的就是他。那帮人可不管你是穿着什么袍子,官居几品,真要是查到他头上,就算不死也得躺着从牢里出来。他紧咬着牙,内心惴惴不安,清楚自己卷入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下面站立在最前的程锦昌从太子府开始跟着皇帝也有了几十年,却是从没有见过这位如此癫狂的模样,他瞬间反应过来,事件有可能要脱离自己掌控了。
心里直接下了决断:公孙礼这个人肯定不能留了,必须赶紧把痕迹处理干净。一旦被玄衣卫那边查出来什么手脚,都不知道要趁机被连带出多少。
眼下局势他根本看不清,既然无法顺利完成,那就尽可能把他停下来。这边行事,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全权掌握,只能是制定一个框架,然后不断纠错,创造导向,把事情引向自己的目的。
既然是他错判了,那就还是先给这边尽量保存实力为主。一个小小的钦天监七品官也根本就不值得他现在就跳出来挑起派系争斗。
皇子这件事,皇上没给态度之前做点手脚也就做了,但真要是不顾皇上态度硬要搞小动作,那就说不过去了。有些事就是这样,哪怕是皇上明知是这边做的,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前,他也不会在面上摆出来,撕破脸面了让大家都难堪。
环视了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后,龙椅上的这位君主怒不可遏:“把他抓起来,关进天狱,给朕严查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