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冬天贪玩,臭臭和两个小孩跑到山上滑雪、打雪仗去了,师父一通好找,镇上人说,慕凡先生从来都是云淡风轻,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天,从未见过先生如此着急和慌张过。
师父除了上课严厉,生活中总和他嬉笑打闹,玩笑可以随便开。那次看来是真生气了,少有的进行了体罚。天寒地冻的,让臭孩穿件单衣,在冰天雪地里跪了半宿。他的身体里能自动生起火炉,并不觉得多冷,但还是在师父面前装得瑟瑟发抖。回来后,洗个热水澡,就这样又冻又饿,第二天还啥事没有。
师父知道,狠狠揍一顿是没用的。不仅没用,还让他受用。
臭娃确实是练出了一点诡异的功法,只要和人打架,每次挨打越狠,身体恢复健康后,身体越壮实,力气越大。可被打的机会少,就让师父每隔一段时间用块大板子揍他。师父架势挺大,下手却轻,臭娃笑他,跟挠痒痒似的,不过瘾。下手重了,师父确实舍不得,万一揍坏了怎么办,还是个孩子。
副作用是,身体恢复期的食量太大,一人能干下至少四人的量。若被揍得狠,食量还得加。师父倒也省心,看孩子的食量就知道最近是不是挨揍了,被揍的轻重如何。
臭娃皮痒,镇上碗口粗的槐树被他靠倒了好几棵,还要四处找打。见着霸凌同学,见着地痞欺负人就兴奋,必定前去帮忙。他帮忙倒不是能把人救出,只能帮人去转移火力。
也不能算皮痒。主要还是体内那一股真气在横冲乱撞,摔打摔打,气更顺,力更壮。
小小年纪和个头,常常被人揍得惨不忍睹。得到帮助的人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他也不客气,说带他去暴吃一顿就好,要还是过意不去,那就两顿。
“臭哥,商量点事呗?”
“师父,有事您吩咐!”
“在外少管点闲事,行不?”
“师父,我被人打几下不会伤筋动骨的。”
“不伤身体伤钱啊!我那点教书费还不够你吃的。”
师父说:“要管闲事也行,别打架。要打架也行,要打赢。打不赢也行,少挨打。”
说是这么说,臭孩真做到了,师父反而更加担忧。
近两年,这个“打不死”的小家伙,打着打着,一帮欺负他的大家伙就被他打趴下了。打架斗狠,谁不是想尽办法赢,用拳头和木棍搞不赢,那就会动刀动枪,那样,可别指望能恢复和强壮,一不小心,一刀毙命也未知?更主要的是,孩子年满十二,可师父实在不舍,一天天拖着,已经十三岁了,臭孩那一纪之坎的压力,仿佛转移到了师父身上,让他越来越觉得透不过气来。
“臭哥,商量点事呗?”
“师父,有事您吩咐!”
“镇上没几个人能打赢你了,师父在京都有朋友,你去他那里的武府去挨揍呗?”
“师父,看来我真不是您亲生的。”
“你不是不挨打皮痒吗?”
“可是离开了,想你时会心痒。”
师父听了难受,心里快掉下眼泪。他不知道塞外的风暴之眼在何处。皇帝老爷子派了一只特别骑队一直在寻找,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李慕凡能想到的风暴中心,那就是京都了。那里是权力和阴谋的中心,是世道动乱的中心,那里一点动静,随时都可能刮起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暴。
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神,师父满是不舍和心疼。孩子能碰到解救之法吗?能好好活下去吗?可除了相信,还能怎么办呢?
他让孩子去京都的武馆学点本领,有个落脚之地,有些同龄人相伴,不会那么孤苦无助。而且,生在乱世,武功是保命之本。练就本领,若能进入州府衙门,当个捕快,既能护一方平安,又可安身立命。
臭臭的志向可远不如此。练好本事,想要上阵杀敌。塞外的北辽经常来洛国烧杀抢掠,好男儿应去守边关。
“古来征战几人回?战场上打仗就别去了。”师父疼惜。
“丈夫当为国,破敌如摧山。何必事州府,坐使鬓毛斑。师父不是这么教我们的吗?”
“是……是倒是……”师父有点支支吾吾,“是,好像你本领有多大一样,除了挨打,你一无所长,谁稀罕你上战场去送死啊?”
“这不是要我去学杀敌的本领吗?”
“是啊,你不是死活赖着不去吗?”
轮到臭孩无话可说了。
“师父为什么不陪同孩儿前去呢?”
“师父老了,孩子大了,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接受社会的捶打和锻炼,这是任何学塾学不来的,也是任何先生和家长教不会的,只能自己去闯荡。”师父接着说,“迟一点,不如早一点,你不是想自由自在吗?你不是向往着天宽地阔吗?成全你。”
臭孩掉下了眼泪。